“先不说这个,我是想跟你说,这次的事情可能挺麻烦的,这几天可能我们会碰不到。不过你放心,我过几天就会去找你的,在那之前你就别来了,免得惹上麻烦。”
我懵懵地点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担心起来,说不上来的感觉笼罩了全身,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哭什么,傻瓜,没事的,过去了就好。”
他的手抚过我右边的肩头,那里的疼痛早就消失了,只留下他的名字。
“孙少爷,我们要走了。”管家老刘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恭敬地在一旁催促。
城羽点点头,最后抱了我一下,就跟着老刘离开了。
“城羽……”我忍不住又唤了声,他没回头,朝背后的我挥挥手便消失在转角。
我咬着嘴角,不想哭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
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没精打采坐在位置上,教室里根本就乱了套。
“他肯定是吸血鬼!我妈妈说了,小雅身上一点血都没!”
“就是!而且神奇了,他们说海滩上竟然连个脚印都没!肯定是他变成蝙蝠飞回去了!”
我连反驳他们的精神都没,满脑子都是小雅的尸体,以及城羽离开时的表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绝对不相信城羽会杀人,但他为什么会被卷进去?
“问雨澄不就知道了。”突然一个女生斜了我一眼,然后极为轻蔑地问我,“喂,杨雨澄,你也被吸血鬼咬了吧?看你画的那些画就恶心,全都是黑白的,你也不是人吧?小雅就是被你们给杀死的吧?”
其他同学也都用同样的眼神看我,一副我早就被洗脑然后同流合污的样子。
我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连怎么顶回去都不知道。
“你们别乱说,和城羽没有关系的!”
“那他现在人呢?肯定是被陆上来的警察带走了吧?”
我回答不上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们吵架,低下头盯着手上的书,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好多圈了,就是不想让它流下来。总觉得如果我哭了那就等于是放弃了城羽,相信他是犯人一样。
这半年来,我从一个人人关照的人,变成了大家的公敌。那些女孩子讨厌我,我心里明白,她们喜欢城羽,所以讨厌和城羽走得近的我。男孩子讨厌城羽,所以也讨厌我。
但我觉得这半年来,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城羽是我第一个朋友,第一个和我说真心话的人。我很喜欢他,我不想去思考这样的喜欢到底算什么,也不想去深究我们是什么关系,但至少我们是互相关心的两个人。我不想和他分开。
城羽绝对不是坏人,他只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一个不美满的人生。就算他待人冷漠了,他不好相处也不好沟通,这些都不代表他是坏人!就算全岛上的人都对他有成见,我也还是相信他。
我心里好难受,脑子里一次一次回忆着半年前的那个雨天,城羽和老刘搬来我们这座小岛的那天。
半年前……昨夜下了很大的雨,听说隔壁林阿姨家的小菜园遭了殃,眼看着刚冒出的嫩苗就这么被冲得只剩下稀稀落落几根。在这个小到只有百来户人家的小岛上,随便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闲聊上好几天。
虽然有点对不起林阿姨,但其实我很感激昨晚那场雨,因为我原先还在为今天的美术课的取材烦恼,这场雨之后的海滩,自是别有一番风味。还有就是,这场雨在今早的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彩虹。
我不是要画彩虹哦!因为事实上,我看不见那七彩的颜色。
不不,我不是盲人,我只是无法分辨颜色。自我很小的时候,一场意外导致脑部相关神经受损,不单是传统色盲无法分辨的红绿以及蓝黄,在我的世界里能清楚分辨的只有黑白灰三色。至于空中那弯光的折射,对我来说其实不过是一条光带而已。
因为受伤的时候还很小,对于色彩已经没有了记忆。可能正因为看不见,才特别向往吧。每次看到那条光带,我都很努力去幻想不同的色彩,虽然不过是徒劳,却也成了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我叫杨雨澄,今年16岁,生活在南方四面临海的一个小岛上。
上帝拿走你一样东西的时候,一定会以另一种形式赋予你所失去的。很讽刺,我有绘画的天分,而我的作品,永远只有一种颜色。那些画参加过很多小展出,也曾经有人出价买走,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我已经相当满足了。
我很乐观,分不清颜色让我会更细心地观察事物的轮廓,有更为敏锐的空间和距离感。
边吃早餐边听妈妈说隔壁林阿姨的小菜园,我琢磨着早点先去学校取景画画,顾不得妈妈叫唤,拿了块鸡蛋饼就拎起书包准备出门。
“澄澄你东西还没吃完呢!”
妈妈从厨房追了出来,我已经穿好了鞋,打开门后才转身回答说:“我要去画画!还有块饼在路上吃。”
边说已经跑了出去,只听妈妈在身后喊:“早点回来!,晚上可能还会下雨!”
一路小跑到海滩边的水泥堤前,迎着湿咸的海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那若影若现的光带,心情无比舒畅。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呢!
回到旁边的环岛公路边,沿路朝学校的方向走去。这条环岛公路全长也不过三十分钟车程,住户大部分都是沿海建的屋子,而学校则设立在偏中央,方便各家的孩子上学。在这么座小岛上,只有一所学校,三个班级,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一气呵成,高中的话要搭二十分钟的小船到对面的城里去上。学校里除了一些主课,其它都是各个年级混上,比如我最爱的美术课。
岛上有固定的巴士环岛,一般大家都会坐下一班车去上学,但我每天都是提早出门,走上一小段,在下个巴士站坐车。下个车站对面有一家李阿伯开的便利店,每天我都会去那里买一根水果棒棒糖。
“小雨澄今天怎么那么早就来啦?”李阿伯刚开店门,还在摆货架。
“昨天下雨了,想早点去学校画画。”我在柜台的老地方找到放棒棒糖的盒子,翻找适合今天的口味。
“是啊,听说你家隔壁的林姨那点菜苗全被冲没啦,好可惜啊。”
小地方就是这样,消息传播得异常快,估计是早上七大姑八大姨买菜的时候聊起的吧。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柠檬口味的,付了钱后,巴士正好到站,赶紧跑了过去。和司机赵叔叔打了招呼后,我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因为太早,车上只有几个买完菜回家的婶婶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