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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城市的星空(5)

“我们还算是幸运,局长、组长都是好领导。”郑罡说,“对于这样的领导,有些工作他们提了要求,我们要做好,没有提要求,我们也要主动做好。好了,时间不早啦,你快回你的房间复习吧,我也该看会书了。”

“着什么急呀,我今天的复习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没什么事了,想与你聊一会儿天。”

“我不想再聊了,你要是没事了,一个人去阳台上数星星。”

“我从小就讨厌算术,数星星数不过来。”

“那就数月亮!”

晨钟伸头看了看阳台外边,对郑罡说:“去年夏天的一个双休日,我和父母在郊区的‘农家乐’住了两天,山村的夜晚,一轮皓月斜挂,满天繁星闪烁,真是好看。城市的星空总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还躲躲闪闪地不愿意见人。”

郑罡不以为然地说:“城市星空的星星和城市生活的人们一样,在一定的背景下就很难显现出自己的光亮来。就拿我们这个机关大院来说吧,将星如节日的焰火,一颗颗腾空而起,校官、尉官在他们耀眼的光辉下就会显得暗淡。其实,我们在基层的时候,也都是优秀干部,选调到机关以后,就成了‘实习生’、‘学徒工’。”

“这话似乎是有点道理!”

晨钟自言自语地说着,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饭馆的小包间里烟雾腾腾,陈文铭推开窗户,不高兴地对李开华说:“你再抽烟我们俩就成熏肉了,我真不明白,北京市只限制汽车尾气排放,为什么不限制抽烟。哎,你怎么改抽这个牌子的香烟了,是不是生意不好,抽不起好烟了?”

李开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陈文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又说:“茶水也没有以前的好喝,今天真是见鬼了,而且是一个小气鬼。”

李开华不理会陈文铭的风凉话,掐灭了烟头说:“你这个神仙是真难请,打了几次电话还不想出来。你让我去你家吃饭,如果只是你和嫂子、侄子在家,我肯定去了。你丈母娘现在与你们一起生活,我是真不想见她,她今年应该是六十四岁了吧,属相是小老鼠,可说话像老狐狸——”

陈文铭不高兴地放下茶杯说:“你有正经话没有?再胡说八道我走了!”

李开华把陈文铭放下的茶杯又端起来,递给他说:“正经话待一会儿再说,咱们俩好久不见了,先聊聊天。我也知道,与你聊天难以聊到一块去,我们现在不是一类人。”

“现在提倡垃圾分类,你说说你属于哪一类?”

李开华听了陈文铭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你说我属于哪一类就算哪一类,垃圾也是可再生能源。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计较,全国即使有一亿人不喜欢我,我也不怕,还有其他十二亿有可能都会喜欢我。”

听了李开华的话,陈文铭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到医院偷偷地做了器官摘除手术,怎么没心没肺的?”

李开华并不在乎陈文铭的挖苦,看了看手表说:“我过一会儿还有一个饭局,得过去赶场,咱们现在言归正传。上个星期三的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歌舞厅喝茶唱歌,你别撇嘴,我先替你把丑话说了——大粪坑是屎壳螂的银行,垃圾筒是臭苍蝇的食堂,啥人喜欢啥地方,我们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这下子你高兴了吧!”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陈文铭笑着说。

李开华接着往下讲:“我的那帮哥们、姐们,或者说是狐朋狗友,当中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曾经在类似歌舞厅的场合见过她两次,也算是认识吧!从外表看,她很单纯,脸上的笑容比蒙娜丽莎都可爱,一对小酒窝更是迷人,让人见了狠不能跳进去一醉方休。实际上,她的皮肤白得像藕,心眼也多得像藕,关系网撒得很广,净想捞大鱼。听一个哥们讲,她在一个公司当总经理助理的时候,犯过一次错误,总经理对她‘面对面’教育,进行了‘不严肃’处理,让她不花钱在自己宿舍的大床上白睡了一个晚上——你瞪什么眼?咱扯远了再扯回来不就得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五音不全,上中学的时候,咱们的音乐老师说我一张嘴唱歌能把狼引过来,而且引来的都是母狼。在歌舞厅,一般情况下我都是抽烟喝茶听别人唱歌。正好那一天那个女孩子的‘音道’——别误会,也就是嗓子,出了点毛病,无法一展歌喉,在别人唱歌的时候,我们俩坐在一边聊了一会儿天。”

陈文铭不耐烦的表情显而易见。

“你别着急,快说到你感兴趣的地方了。”李开华接着说,“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最近刚谈了一个部队的军官,这个军官的个人条件不是太好,矮矮胖胖的,但是他在大机关工作,父亲又是高干,家庭背景好,很有发展潜力。”

陈文铭心里一激灵,马上想到了郑罡,连忙问李开华:“她说那个军官叫什么名字了吗?”

“这个我倒是没有问,听女孩子说的意思,他工作的地点离你不远,也可能与你是一个单位的。事过之后我才想到,如果那个军官是你的熟人或者同事,人家不等于找了个被别人使用过的‘二手货’吗,用买马的钱牵回家一头歪嘴骡子太吃亏了,所以,才打电话把你约出来说说这件事。”

“你还算有点良心,这件事不要再对别人讲了,我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说。不过,有一点值得怀疑,混迹于商海的女孩子喜欢花天酒地,会找一个拿死工资的军人过清贫日子?”

“按照有些人的想法,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可以傍个大款。但是,也有些人不这么想,再大的大款也没有公款大,现在女孩子嫁一个有权管钱的公务人员最好不过。过去是认钱作父的多,现在是认官当爹的多,如果你当官又有钱,她可以喊你喊爷爷。”

陈文铭不高兴地说:“你别胡扯了,大款是个人的钱,可以随便花,公款是大家的钱,乱用就犯法。再说当官的也不是个个都有权、都有钱,像我们这样的军官虽然在部队也算个‘官’,只不过是大机关里的小办事员,除了工资条上的钱和节假日补助费,基本上就没有其他收入了。”

这一次是李开华撇嘴了,不屑地对陈文铭说:“清水衙门四两油,你的话谁信呀?个人的钱用了会心疼,公家的钱不用白不用,目前可以说每天都有公务人员用了公家的钱被判刑或者受罚,这还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人在逍遥法外,现在不管是灰老鼠或是白老鼠,不被猫抓住就是幸运老鼠。”

陈文铭也不理会李开华那么多,站起身来对他说:“你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没有了,那好,咱们撤!”

晨钟挨了张广源一顿批评,心里反而很高兴。

张广源由副师职参谋改为副局长的任命下发之后,很多人都感到吃惊,机关里谁提局长、副局长,一般都会酝酿较长时间,群众中也会有一些传说,而张广源这个副局长当的有点突然,除了相关的几个人知情,其他的人事先都没有看到迹象。

崔局长对张广源说,他也是在部党委研究上报任用干部名单时才知道消息的,据王部长讲,是上边管干部的晨副主任向部里推荐了张广源。“你是不是找过或托别人找过晨副主任?”崔局长问张广源。

张广源莫明其妙地说:“什么陈副主任、新副主任,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已经是快五十岁的副师职参谋了,只想把自己分管的那点工作做好,托关系、找靠山的事,我没有兴趣,仕途上人多拥挤,而且经常堵车,让别人去抢好了。”

崔局长有些不解地说:“这就奇怪了,据王部长说,晨副主任对你的情况好像还比较了解,他还对王部长说,像张广源这样德才兼备的干部不放到领导岗位上,是我们的失职。”

张广源委屈地提高了音调,有些着急地说:“崔局长,你不应该怀疑我的话,你告诉我陈副主任叫陈什么,我直接打电话问他,宁可这个副局长不当,也不能落个跑官要官的名声。”

“这就没必要了!”崔局长看到张广源认真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劝他说,“你别着急,晨副主任虽然任职时间不是太长,我也是只见过他两次,听别人反映说这个首长作风深入,为人正直。他姓晨,不是耳朵陈,是早晨的晨。”

“是早晨的晨——”张广源听了崔局长的话,一下子楞住了。他好像听一个朋友讲过,晨钟与一个高级干部有血缘关系,他也曾经问过晨钟,但晨钟断然否认,难道是他对自己说了假话,并且在中间起了作用?

他在崔局长面前没有敢再说什么。

在夜深人静的操场上,面对张广源的诘问,晨钟平静地说:“我与你说的晨副主任确实没有血缘关系,我喊他大伯,因为他是我爷爷的养子。我大伯小时候很苦,是个孤儿,但是很有志气,在学校上学是优秀学生,到部队后,是抗震救灾的模范,也是自卫还击作战的英雄。他对我的成长影响很大,不管是不是他的亲侄子,我都不希望因为与他的关系而获得特殊的照顾。我到领导机关来,是按正常程序调动,我大伯没有为我说一句话。我到机关工作以后,也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与他的关系,主要是怕别人用有色眼镜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我大伯的独生女儿在国外读博士,我倒是有时去他家,他也总是问我一些情况,我向他反映过干部使用中的有些现象和个人的看法,也几次拿你举例子,但并不是有意为你说情或者鸣不平。我大伯做了几十年的干部工作,我相信他的鉴别力,他肯定对你的情况进行过了解,才向有关领导提出使用你的建议的。”

张广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以后不要再在领导面前——胡说八道!别人要是说我找领导跑官要官,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你身上本来就不脏,跳黄河里干什么,黄河水浑,不是越洗越不干净吗?”

“不管怎么说,你以后别在你大伯面前再讲我的事。”

“记住了,你的批评我虚心接受!”

晨钟笑着对张广源说。

这是一个距机关较远但环境幽静的特色小吃店。

今天是周末,郑罡洗了澡,理了发,还特意穿了一件有长条格格的衬衣,身上像是打了条形码。他今天晚上做东,要请组里其他的三个人吃饭。

晨钟跟着郑罡先到饭馆的包间点菜,过了半个小时,局里的司机才把张广源和陈文铭送过来。

“小郑,你调机关时间不长,周围什么地方有好吃的都了解得很清楚,我在机关二十多年,也不知道这里有个饭馆。”张广源笑着对从包间里跑出来接他的郑罡说。

“那当然,识‘食物’者为俊杰吗!”郑罡做个鬼脸说。

陈文铭在一旁开玩笑说:“郑参谋,你今天穿上这件衣服很好看,像是一只漂亮的——木桶。”

郑罡无奈地说:“唉,没法子,人瘦了可以打肿脸充胖子;人胖了,怎么掩饰都不显瘦,你们以后给我介绍对象,都要让女孩子隔着门缝看我。”

四个人落座以后,郑罡举起酒杯说:“今天请各位到这个小吃店小坐吃小吃有两层小意思,一是祝贺张参谋荣升为张副局长,也祝贺陈参谋荣升为组长,我们组最近肯定还要再调新人来,同时祝贺小晨即将由新参谋荣升为老参谋;二是感谢三位同事平时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这个人小毛病多,希望以后除了关心帮助,还要批评教育。”

张广源举着酒杯说:“你还要特别感谢陈参谋,是他及时为你提供信息,让你没有掉进漂亮女人的酒窝里,成为失足男青年。”

郑罡红着脸说:“张副局长说得对,记得我以前还给小晨讲过,谈女朋友和结婚都要特别慎重,结果自己反而百虑一失。”

晨钟也举着酒杯说:“我们还要祝贺郑参谋的诗作终于在报纸上公开发表。”

“学习写诗不过是为提高机关文书写作水平的一种方式,不值得一提。”郑罡不以为然地说,“好,咱们边喝边说,来,干杯!”

几个人推杯换盏,一会儿一瓶白酒就见了底。

陈文铭酒量很小,其他三个人思维正常、脸不改色,他已经头昏脑胀、满面通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拉着郑罡的胳膊说:“小郑啊,找女朋友这事不能着急,找不到二十多岁的,就找一个三十多岁的;找不到长得漂亮的,就找一个长得一般的;吃不到天鹅肉,就去吃、吃烤鸭。不正经的女人是有毒食品,咱宁愿饿肚子,也不能尝一、一口。”

张广源笑着对陈文铭说:“你这不是把咱们小郑比作癞蛤蟆了吗!”

晨钟看陈文铭喝的有点过,也站起来,扶着他的身子对郑罡说:“陈参谋说话的意思是好饭不怕晚,也就是说,错过了欣赏三月的春兰,就观赏九月的秋菊。”

“陈参谋有话坐下来说,还是小晨的话讲得文雅!”张广源说,“谈朋友就像乘公交车,发现坐错车了,到站下来赶快再倒别的车;结婚就像在北京坐地铁,有时候想上去不容易,有时候想下来也不容易。所以,谈女朋友要慎重,结婚更要慎重。”

郑罡说:“其实,我这个人就是想追求圆满,各方面的因素都想照顾到,结果除了身体圆满之外,其他的都没有圆满。前一段时间结交的那个女孩子,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她是在我与女博士分手后精神倍感空虚的时候乘虚而入的,那个时候,我对问题的分析有偏差。”

陈文铭趴在桌子上,口齿不清地说:“谈女朋友不能充大——大方,在经费上不能投入太多,只要不结婚,你就有可能是花钱养活别人的——老婆。”

张广源说:“陈参谋休息一会吧,我们说的话与你想的事不是一个意思。”

陈文铭闭着眼睛不再讲话。

张广源对两个年轻参谋说:“我以前只是在工作上严格要求你们,忽视了年轻同志生活中的个人问题,这是个失误,生活上的问题解决好了,才能集中精力把工作做好。你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个人的问题都要抓紧,为了知根知底,我建议你们的着眼点先放在机关的女工作人员和老干部家里的女孩子身上,不要怕别人说兔子吃窝边草,有一句话叫做,既然窝边就有草,何必再到远处找,这句话说的有道理。”

两个年轻人听了张广源的话都笑了。

郑罡给晨钟开玩笑说:“小晨,张副局长的指示我们要坚决贯彻执行,我看机关保密室新来的保密员对你有点意思,你每次去承办文件,她的视线缠绕到你身上解都解不开。”

晨钟也给郑罡开玩笑说:“我看机关服务中心年轻的女经理模样漂亮,体态丰满,与你比较班配。不过有一点,她一只耳朵戴两只耳环,虽说两只耳朵上也是四个圈,但可能要比一台奥迪车难以驾驭。”

“你们两个越说离题越远。”张广源对两个年轻参谋说,“工作和生活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生活问题处理好了工作才有干劲,工作做出成绩了,女孩子自然就会找上门来。今天就这样吧,小郑到大餐厅看看司机吃好了没有,把车调好,小晨扶着陈参谋往外走,咱们回机关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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