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虽然阿月还坚持不懈和邻桌说话,可她们就是不搭理自己。但阿月心里还是舒服多了,再不跟母亲抱怨,就等着她所谓的援兵。心里有个期盼,就不会感到绝望。
这日宋氏去婆婆丁氏那儿走动,也没带女儿她可是来让婆婆合计去找老太太过继个儿子的,让女儿知道,非得闹翻天,那脾气,跟她爹一个样,都是不讲理、不会体贴她的主。
丁氏从腊月开始就不怎么用饭,一个月下来,人也瘦了两圈。本就不是丰腴之人,这会看着更是消瘦。婆媳见面,不敢提及伤心事,随意说了几句。宋氏才道:“娘,儿媳今日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说,那事儿,做好了,我们都算是有个保证了。”
丁氏一听是有事商议,就觉疲倦:“且说说。”
宋氏说道:“儿媳琢磨着,我们这一房日后分出去,没个男丁,日子可就难过了,全得倚赖大伯。一日是客,三日得嫌,我瞧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儿媳想,大伯已有两个儿子,他们两口子又年轻,日后还能再添。因此我想,过继个过来。”
“过继?”丁氏稍感意外,细想有这想法也不奇怪,只是再往深处想想,摇头,“那可不是拆了人家,这事做不得。”
宋氏素来知道婆婆是个软弱性子,说的好听是菩萨心肠,说难听些就是愚笨。而在她心里,完全是偏向后者。可这次未免太糊涂,但她身为慕韶华名义上的嫡母,以后自会有人养她,也犯不着为她们娘俩谋福利。止了不满,提帕抹泪:“娘,就当儿媳没说过罢。日后大伯好好待您就成,我和阿紫苦些无妨。”
丁氏一听,急了:“你这是什么话,误会可大了。”好说歹说,劝的儿媳哭声倒大了,听的心头烦躁,叹道,“我去跟老太太说说罢。”
宋氏这才渐渐止了哭声,离时还含着泪的瞟了瞟,婆婆就是个心软的人。
等她走了,杨嬷嬷又是叹又是气:“小姐,您不愿做这事何必勉强。让她哭去,每回都如此,教奴婢看着也觉气恼。”
杨嬷嬷是丁氏的陪嫁丫鬟,一直未嫁,尽心尽力,这些话也只有她敢说了。丁氏轻摆了手:“都是小辈,犯不着生气。而且也算是我这做婆婆的为儿媳孙女做些事吧,怪可怜的。”
“唉。”杨嬷嬷叹气,您可怜她们,谁来可怜您呀,
丁氏收拾一番就去了清心院,老太太就一个儿媳,又素来顺从自己,丁氏在她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一听她过来,说道:“阿柔终于是有心思出门走走了。”
秦嬷嬷斟好茶,丁氏也进来了。老太太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一旁,问道:“可吃的下了?厨子做的菜可合胃口?睡的可安稳?”
丁氏一一点头应答:“让老祖宗担心了,已吃的好睡的安稳,身子也长了些肉。”
老太太放下心来:“人死不能复生,莫多想。”
听见那一个死字,丁氏差点又落泪,那酸涩都浸满了眼,又强忍落腹,强笑道:“儿媳今日过来,一来是探望您,二来是有件为难事想求您答应。”
“何事?”
丁氏迟疑片刻,才说了过继一事。老太太听后,想了许久。这过继不是不可以,但慕韶华刚回家就将他的儿子给人,不知他可会不满。如今她到底要多顾及这唯一嫡孙的感受。但过继出去,日后分家,三房也有个依仗,不至于孤儿寡母的。
左右为难,老太太决断不下,便说道:“你去跟定远说说,他是做祖父的,这事儿,他拿主意。”
丁氏心里更苦,她是宁可对着老太太,也不想对着自己的丈夫。成亲这么多年,他就不曾对自己和善过,话也每日不过三句,冷淡至淡漠。暗叹一气,起身告退。
阿月放堂回来,依照惯例先去老祖宗房里问安,正好见着丁氏,远远唤了一声“祖母”,小跑了过去。
丁氏强打精神,颇为心虚:“阿月,放堂了?”见她笑着点头,左右瞧瞧,微皱眉头,“怎的不等你两个姐姐一起回来?”
阿月顿了顿,要是说她们都不理自己,祖母不会生气吧。笑道:“她们有事,在后头呢。”
丁氏摸摸她的脑袋,淡笑:“快去跟老祖宗问安吧。”瞧着阿月蹦蹦跳跳走了,一副无忧模样,不由笑笑,还是做孩子好,不懂忧愁。一会见了慕紫,快到近处才向自己问好,心里略觉不舒服,这才是她的亲孙女呀,却比不过旁人亲热,仍是笑笑,“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这才回来。”
慕紫答道:“一放堂就回来了,马夫的车慢了些罢了。”
丁氏蹙眉,这跟阿月说的可不一样。想到方才她神色稍顿,才答姐姐有事。再联想平日慕紫于阿月的态度,这才明白。分明是不合的,可阿月却还在为做姐姐的掩饰。她暗叹,倒是个懂事孩子。
可她却要将她的亲哥变成堂哥!
方巧巧可没有天大的本事去收买凤仪堂一众小姑娘的人心,问了阿月详细情况,可不就是学堂分成了两派人马,谁都不肯接纳她。这种情况想整合两派也不可能,阿月到底是官家姑娘,还是跟她们一起的好。想来想去,那就得找个人带她了。
打定主意,方巧巧准备去看看认识的官夫人中有没和阿月同班的,带阿月去他们家玩几回。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宁氏。
自从过年时见了第一回,两人颇为投缘,后来也陆续见过几次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方巧巧让人送了请柬约见,到了时辰去茶馆,宁氏已经在那了。
“阿容。”
宁氏闺名德容,但她素来不喜全名,自觉俗气,因此好友唤她,都是末字。听见唤声,笑意盈盈:“巧巧。”
方巧巧与她投缘,是因性格都是直爽的人,这一见面,也开门见山了:“我约见你,是为了阿月。”
宁氏笑问:“阿月怎么了?”
方巧巧叹气,和她说了前后,最后说道:“想为她找个玩伴,不知你可有认识的适龄姑娘,哪怕是不同院子的也好。”
宁氏问道:“阿月在凤仪堂哪个院子?”
“凤来院。”方巧巧说完,见她唇角染笑,眼已是亮了,握了她的手道,“好妹妹可是有认识在凤来院的?”
宁氏点头:“你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侄女阿玉?她正好在那。”
方巧巧大喜:“那可要拜托你了。”
宁氏笑笑,这忙她定会帮的,偏是打趣她,轻摇小扇看她:“可有我什么好处没?”
方巧巧想了想,认真道:“那我让你做姐姐罢。”
宁氏扑哧一笑,拿扇轻拍她:“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年纪,做妹妹的才觉欢喜,辈分大有何用。”
两人说笑着,宁氏也答应改日唤阿玉过来玩,知会她一声,就带着阿月来见见。方巧巧的心也放了下来。
今明两日不用去学堂,还没有等来援兵的阿月倒觉这是解脱,想到后天还要上学,就觉不高兴。越想越不开心,干脆不想了,还是开心过好今天吧!
她想去找爹爹玩闹,可朱嬷嬷不许,说科举将至,不让她去捣乱。听见捣乱两个字,阿月鼓了腮帮子:“阿月才不是捣乱鬼,二哥才是。”
朱嬷嬷板着脸应声:“是是,三姑娘才不是捣乱鬼。”
阿月肃色点头:“唔!”等嬷嬷扎好辫子,她摆了摆脑袋,问道,“京城有什么求签特别灵验的地方吗?我想去给爹爹拜拜佛求求签,让佛祖保佑爹爹高中。”
她并不知道考取功名对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能考上大家都会很高兴,她不能帮到忙,那就去找佛祖吧。
问好了地方,阿月跟老太太说了一声,老太太也十分赞同,还夸赞她是个孝顺姑娘,当即拿了桌上一颗琉璃珠子给她玩。阿月拿在手上,和下人一起出了门,往香火最鼎盛的静安寺去。
马车驶到街上元宝铺子前,朱嬷嬷领着婢女去买香烛。阿月在车上左右抛着珠子玩,一个手滑没接住,那珠子就从车前滚落。
“圆圆不要跑!”
阿月俯身出去,跟着珠子跑。车夫拦她不住,亲眼见她跳下车,往对面冲去。急忙下车追上前。
街上此时人并不多,来往马车也行的快。阿月这突然冲出去,一辆马车差点避之不及撞了她,所幸停的及时,又有自家车夫护着,没伤她分毫。
朱嬷嬷那听见声响,见阿月站在马下,吓的魂飞魄散,急急跑了过去。
那驾车的人见下人穿戴的也不差,那马车颇觉眼熟,也没喝斥阿月。阿月手里拿着珠子,仰头看着马,真高。还没看完,就被嬷嬷抱住,声调都有了哭腔:“我的小祖宗诶!”
阿月笑了笑:“嬷嬷,这马真好看。”
朱嬷嬷哭笑不得,向那车夫道歉,抱她回马车。
两辆马车相安无事,继续赶路。
方才那差点撞上去的马车车厢里,已有了嫌恶声,一个女童不满道:“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说说那人,不长心。”
宁如玉打了个哈欠,听见表妹恶声,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小事嘛,我们又没事。况且今天是我娘寿宴,不易动怒,否则不积福的。”
女童压了怒气,见她两手空空,眨眼:“姐,你送给姨母的东西呢?”
宁如玉抬手“在这……”,才举到一半,空落落的,大惊,“我的碧彩簪子呢!”这一找,才在地上找到,俯身拾起,松了一气,“想起来了,刚才车子一震,盒子从腿上滑走了。”
“打开瞧瞧可摔坏了没。”
宁如玉小心打开,这一看,就傻眼了。盒子里的簪子从垫底的锦缎倒摔盒盖上,已碎成三四段了。小手拿起一根,嘴角扯个不停,差点哭了。完了,她送给母亲的贺礼没了。
她僵硬了半晌,撩开帘子,对车夫字字道:“你,给我查清、方才那拦路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