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大将决策军事,不是尔等可以随意置评的!难道说,对抗章邯这样的强敌,兵力多一点不好吗?”是钟离昧的声音。韩信的声音传来:“打仗当然要靠兵多,从这方面讲,收回借出的兵力看似有理。但能否打胜仗,又不光靠兵力,还有其他的因素,如全军的上下一心,友军的协调呼应。沛公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友军,他西征如果顺利,将会大大动摇章邯的军心,对我们大有好处。如今,鲁公把兵力收回,相对来说,他的力量减弱了,还能指望起到牵制章邯的作用吗?这是失策之一;二,谁都知道,大王有先入关中者为王之约,在这个时候,鲁公收回借兵,削弱了沛公兵力,别人会以为他是心胸狭窄,想与沛公争抢王位。这样一来,还没出征,鲁公就先输沛公一着。”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其实,不要说再多五千兵,就是再增加五万兵,对项将军也没什么大用!现在,最高指挥权并不在项将军手里,他现在的地位是将,而不是帅。”钟离昧问:“你是指那位从没打过仗的‘卿子冠军’?他算什么总指挥!我就不信,他能指挥得了项家军!”“可是,大王已经明确他才是主将!项将军是次将,范先生是末将。看来,大王对咱们项将军并不放心,这才又派个上将军来节制。别说项家军只有不到四万,就是有十万八万,军令不行,奈何?这才是项将军真正应当关注的问题!放着这样的大事不考虑,反而把精力放在对付沛公,我认为,项将军虽然英雄盖世,还是缺乏为大将的气度与胸襟!”韩信反驳着,越说越来劲。
帐门忽然打开,项羽走了进来。韩信立即闭上了嘴。虞姬跟着走进来,看看僵立的韩信与一脸尴尬的钟离昧。项羽瞟了一眼韩信:“尔是何人?”钟离昧忙道:“将军忘记了?他叫韩信。淮阴人。”项羽似乎想起来了:“噢!乞食漂母,受辱胯下的那位吗?现司何职?”韩信答:“伙夫。”项羽对韩信:“我问你,你的伙夫当得称职不称职?连饭都没做够,军心不稳,险些生变,还夸夸其谈,妄议天下大势吗?”韩信抬起头,倔强地:“天下事,天下人议得,韩信怎就议不得?”“在军中,私下非议大将,妄评主帅,散布流言,煽惑军心,尔该当何罪?”项羽怒吼道。钟离昧见项羽发怒,连忙跪倒:“将军!韩信妄评妄议,固然不对,念他刚刚入伍,不懂规矩,也怪我平日管教不严,纵容部下。若要治罪,请自钟离昧始!将军开恩!”
项羽望着跪在面前的两个部下。虞姬轻轻走近他,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项羽转过头,看见了她恳求的眼神,缓了一口气:“好吧!看在钟离昧将军求情的份上,这次先饶了你!下次再敢如此,定不轻饶!”说着,拂袖带虞姬而去。
秦军对巨鹿围而不打,故意放过城中求援的信使。三十万大军以逸待劳,张开口袋,等着各路诸侯的军队自投罗网。
秦军大将苏角执着火把,正带领章邯等人步行巡视着甬道。所谓甬道,就是在主要通道的两侧各加修了一道高高的泥墙。这样,路两边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动向,里面的人也不会受到外面冷箭的威胁。
章邯走过去,用拳头敲了敲墙。墙体发出咚咚的声响。显然,里面并不算结实。苏角道:“都一样,板心泥墙,加一个瓦顶。这样,下雨冲不坏,修起来也快。”董翳问:“你哪儿找来那么些木板?”“拆老百姓的房呗!什么楼板、床板、柜板,……全用上了。实在不够,就把场上堆的秫秸秆,坑里割的苇子,用绳子扎在一起,代替板材,外头再抹上厚厚的泥,也管用。”苏角道。“会不会太不结实?”董翳有点儿担心。章邯笑道:“要那么结实干什么?能起到遮蔽耳目,阻挡弓箭的目的就可以了。”他回头问苏角,“这样一来,调兵和运粮是不是安全多了?”苏角满脸钦佩之色,“太安全了!关键还是保密!外头人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调兵遣将的。大将军这办法真是想绝了!”章邯笑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军最大的弱点是离关中太远,没有后援。可以说,缺一个兵就少一个。所以,一定要保证兵员的安全。围困巨鹿,诱敌前来,又需要时间。这样,后勤补给的安全更显重要。挖地道吗?太费时费力,我就想起了修甬道。其实,始作俑者并不是我,而是咱们的始皇帝。”众将都感到新奇:“噢?”章邯点点头:“是。当年,始皇帝自咸阳巡幸骊山,就在道路两旁修筑了这种甬道,以免外人发现皇帝的行迹。我不过是把它用到作战上来了。”众将钦佩的同时发出一声惊叹。司马欣道:“大将军真是勤劳国事,呕心沥血呀!”章邯淡淡一笑:“可晨曦公主还被人家软禁在家里呢!你们知道吗?”众将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茬儿。章邯叹口气,喃喃地:“打完了这一仗,我也可以放心回咸阳了!走吧!”章邯骑在马上,继续他的巡视。几员将领骑马跟着他。章邯挥鞭一指:“这是哪家的援兵?”苏角道:“是赵国将军陈余的两万人。”“陈余?他跟张耳不是号称生死之交吗?他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巨鹿城?”章邯问司马欣答道:“明知巨鹿早晚不保,还进城何为?他才不傻呢!”董翳也插嘴进来:“什么生死之交,到这个节骨眼上,都考验出来了。”
此时城里有匹马冲了出来。“又是张耳派出去求救兵的。放吗?大将军?”苏角问章邯笑:“当然。有多少,放多少。”那匹快马冲到了陈余营前,骑手在马上喊着:“我是张丞相所遣!带有致陈将军的信!”营垒上的人忙起来,吊桥慢慢放下,骑手冲过吊桥,冲入打开的营门。吊桥又吱嘎响着收了起来。陈余就着灯光,看着张耳的信。看完,他冷笑一声,将写在简上的信函掷在几上。陈余的谋士李左车忍不住问:“丞相说些什么?”“他还能说什么?怪我不救他呗!你看吧。”陈余将信甩给李左车。信中写道:“君与吾二人相交于患难,又共复赵国,交情之深,天下知名。今吾危在旦夕,而君手握重兵,近在咫尺却频召而不至,岂非有意置吾于死地而不救之?吾死不足惜,君还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陈余踱着步:“哼!我跟他有交情,这不假。我一直把他当老大哥来尊敬。知道他被困在巨鹿城里,我赶紧来救他,可是,我们面对的是三十万秦军哪!光巨鹿周围就布了十多万!而我手里才区区两万人!如果我也贸然进城,岂不等于往饿虎口中填肉?这点儿兵可能还不够章邯塞牙缝的!要不然,燕、齐、魏、代,这么多诸侯的援兵都到了,怎么都是在周围筑起壁垒,袖手旁观?当然,我跟他们不一样,可我身为大将,总不能不顾后果,总得从大局考虑,作长远打算吧?你说是不是,李左车?”李左车想了想,道:“我觉得,章邯对巨鹿围而不打,又不阻拦城里四处搬救兵,是织了一张罗网,想把咱们一网打尽!”陈余两手一拍:“没错儿!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我能尽可能保存实力,哪怕巨鹿丢了,赵王和张丞相真的殉国了,我还可以日后为他们报仇。要是现在跟他们一起死了,请问,此仇由谁来报?”
李左车有些吃惊,委婉地:“不过,老师,丞相这样恳求您,您若连一点兵也不发,恐怕太说不过去吧?”“依你说,该怎么样?”“您可以致书丞相,就说不日楚军援兵将到,您要在城外接应楚军。念城中急需奥援,先拨五千兵入城,以表明您对丞相的信义。”陈余双手一摊:“好吧。李左车!就命你带这五千人去救巨鹿吧!”
李左车率领五千人,从秦军甬道的间隙中,宛转来到巨鹿城下。秦军好像没有发现他们,也好像并不愿理会他们,总之,看不出秦军有任何举动。
李左车带领五千人马迅速赶至巨鹿城下。李左车朝城上高声喊:“城上听着!我是陈余将军派来的!我叫李左车!陈将军派来的援兵已到了!你们赶快打开城门,接我们进城!”城上有人在高声响应。有人在欢呼。沉重的吊桥慢慢放了下来。就在这时候,李左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杀声。他顿时一惊,赶快回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局面全变了!大批黑衣的秦军自甬道中杀出。如一群黑蚁扑向美食!赵军立即就像一块腐肉,被这群黑蚁吞噬!接着,秦军又无声地消失在了甬道里。
五千军马全成了死尸,静静躺在那儿。像被啃干净的一具动物的骨架。而这群黑蚁却不知去向。这景象,实在太怕人了!李左车愣在那儿,只是愣了这么一会儿,随即就明白过来,急着朝城上叫:“放!放呀!”他的惨叫令人心惊胆战!城上立即将吊桥放倒。李左车没命地通过吊桥跑进了城里。吊桥立即又收起来,吱吱嘎嘎的响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很是刺耳。
城上的赵国守军看傻了!各国的援兵们也都看傻了!
五千人的无谓牺牲,让试图驰援巨鹿的人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让本就袖手旁观的人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这样可怕的对手面前,试问,谁敢再一试身手?等待着楚国援军的又会是个什么下场?难怪,他们至今也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