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张开双臂,自由地呼吸着山顶的新鲜空气,感觉自己轻的像一片翎羽。这种虚无的厚重感,让她恨不能从这边跳下去,一失足成千古风流人物。但是她不会,要死也是没那些没用的小人先死,她这么聪明又可爱,一看就是这个世间的主角,怎么能够随便死掉呢?
“小姐,我们回去吧,这地方风太大,万一把您吹着凉了,少爷又该骂桃桃了。”小丫鬟在后面吹得一阵哆嗦地劝说。
一阵山风刮过,山顶上枝叶飞扬,景致不亚于漫天落红。秀秀回过头来望着她,自从上山之后,小丫鬟就在她身后嘀嘀咕咕个不停,她这是料定自己不会将她怎么样么?
是的,自从上次这丫头夸她漂亮之后,秀秀就当她是自己人了,不管先前她告状没告状,想没想害她,她都不在乎了。她甚至很温柔地对她道:“胡律他怎么可以这么无理取闹,明明是风吹的我,又不是你吹的我,他干嘛要怪你啊?”
远在院中的胡律少爷行坐难安,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心有灵犀地觉得,一定又是秀秀想他了在咒骂他。这丫头,分明就是很在乎自己的嘛……
风太大,小姐的话吹得有些虚无缥缈听不清,小丫鬟不敢再问,只模模糊糊听了个影,答道:“嗯,小姐,桃桃也正觉得奇怪呢,桃桃明明是关心小姐啊。”
秀秀点了点头,她这个话答得有些莫名其妙,总归也没听清,就胡乱应了,收拾好心情,对丫鬟道:“嗯,走吧,我们去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地考中了状元。”
而此时的胡府中,侍童呆呆望着眼前这个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遍的少爷,晕晕地问道:“少爷,您不是说等会儿要给小姐一个惊喜吗,惊喜在哪儿?”
胡律一脸火气地望着他,一张俊脸染了火气更加妖孽,让人不敢直视,他喷火道:“爷这不是正在想着么,滚出去!”刚有了点眉目,又被这厮打断了,真是恨不得打断这狗腿子的腿。
今早他们明明你情我愿,相处的很好的,不知怎么又惹她生气了,那丫头似乎真的生气了,一下午也没见着人。可是送什么给她,她才会觉得又惊又喜而不觉得他不安好心呢?这是个难题,女人的心思太难猜。
胡律想送她一把匕首,他的秀秀长得那么可爱,万一以后有人骚扰她,她也好防身,可是一想,时常骚扰她的,不正是自己么?万一她拿来对付自己怎么办?不行不行。
送给她一件衣服?女人都喜欢漂亮的衣服,可是万一她怀疑他,认为他别有所图怎么办?虽然他好像真的别有所图。可是万一让她瞧出来,自己以后还怎么维持这个完美形象了?不行不行。
脑中灵光一闪,劈过闪电:木簪!秀秀一向很懒,不喜束发,就是束了发,也只用一根白玉簪子轻轻别着,简约又大方。其实回想起来,秀秀也是个大方美人儿呢,只是她一向不自知。可是万一她嫌弃他小气,不肯收怎么办?
这厢胡律想破了头,那厢秀秀正要发疯。
秀秀拨开人群走进去的时候,眼睛一瞟正对上第三的位置——李仕。她第一反应是有人跟她同名,第二反应是找胡律,第三反应,那探花郎是我啊!她终于有些领悟范举人当年的心情了,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从此将衣食无忧飞黄腾达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秀秀心上一阵激颤,双手紧紧掐住身旁一位小哥的脖子,边掐边呢喃:“啊,这一定不是真的,啊,这一定是假的!”她边掐边想,她的爷爷穆如一先生,实在太明智!他不仅给她找了位好爹,更给她起了个好名字。
十六岁之前,秀秀一直没有闺名,只有一个小名叫秀秀。
爷爷说,有一个钟灵毓秀的小名,就必须有一个前途甚广的大名,于是给她起名李仕。至于她为什么叫胡相爹爹却又不姓胡,爷爷说佛说不可说,这又是一个秘密。不管是不是秘密,秀秀都觉得这个名字很大气,很有前途。
秀秀越想越激动,手下越发用力,观榜的小哥差点被掐岔气。
“这姑娘是不是疯了,来人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蓄意谋杀啊!”
“可怜见的,出落得水灵灵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赶紧拖走吧,该吃药了。”
众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身旁的丫鬟想:如此非常时刻,我是溜走呢,还是溜走呢,还是溜走呢?万一没溜走,定会被唾沫淹死。万一溜走了,会被少爷打死。横竖都是个死字啊!
思前想后,可能唾沫淹死好受一些,至少不疼。小丫头鼓起勇气,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小姐,您还醒着么?”
“小姐,您还在么?”
“小姐,您还活着么?”
连问三声之后,秀秀突然回神。她愣神的当口,发现一件大事。她刚刚得意些忘形了,视线来回搜索着胡律的名字。当她将皇榜来来回回扫了几十遍之后,一种失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就像自己一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深水沟。没有胡律。
“啊!”她大叫一声,冲出了人群。
阳光灼灼,娇花恹恹,街头人熙来熙往,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其实若是认真了来看,还是有些不大相同的。一样的风景,换一拨人看,不尽相同。一样的风景,换一种心情,又是别样。
秀秀垂头丧气走回相府,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开心。她刚离开,街头刮过一阵小风,那是五月暗香,荷塘清风微扫,不留一丝痕迹。
秀秀边走边想,一开始,她没想过胡律也会凑热闹的,既然他来凑热闹,又被毫不留情踢了出去,这就是到此一游的滋味?
院子里常春藤盘旋,绕绕弯弯,秀秀绕到了胡律的院子外。本想推门而入,却脚步微顿,没敢进去。这一刻她有些在乎胡律的感受,此刻见到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满不在乎跟他打招呼:“嗨,你好啊胡律,今天天气真不错。”或者不经意走错了门:“呀,对不起,吃了么?”又或者:“胡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今天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