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伊绪愣神的功夫,女生竟然已经快速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扑到伊绪面前,双手死死抓着伊绪的双肩。
骤然放大的面部呈现在伊绪眼前,那张脸满是恨意,从猩红的唇里吐出的是一声声质问:“我的日记在哪?还给我,把日记还给我。”
日记?浅蓝色的本子?伊绪猛地醒转,再度和女生纠缠起来,终于让她寻着个契机,一把将女生推离自己的身上,然后她指着不远处的桌子大声嚷嚷:“你的日记不就在那么?”
“在哪?”女生晃悠悠地转过身,顺着伊绪的手便朝桌子上看去,但很快她便再度疯狂地转过身,大声吼着:“骗子!骗子!”比之前更为令人心惊的疯狂。
伊绪诧异地看着桌子,她手指着的地方原先应该是有一本日记的,但是就在她望向去那瞬间,一场大火顿时席卷了整张桌子,那本浅蓝色的本子便在这大火中烧的灰飞烟灭。
而就在这大火之中,她竟然看到了另一个景象,那片刺目的火光之中,一个女生手上拿着本小小的日记,一步步慢慢地走到一幢废弃的教学楼旁边,她找了个有些破旧的盆,随手便将日记丢了进去,之后便是一把燃着的火柴。
那日风不大,火柴入盆,顷刻间便席卷了那本渺小的日记,而日记被火舌笼罩的时候,那个焚毁日记的女生竟然低声笑了出来,嘴角扬起,笑得极为狰狞,不多时眼见日记再无被救回的可能,女生终于抬起头,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伊绪不可置信地捂着嘴,整个人不停地后退,直到背抵着墙,退无可退。那火光中笑得极为狰狞的女子不是她又是谁?这样狰狞的笑容落到她的脸上,她竟然会觉得和谐?
和谐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在她的脑海里,自己本就该有这样狰狞的笑容?那么是不是真的是她亲手烧毁了心绪的日记?是她害死了心绪?她心心念念找的凶手是她自己?
“呐,伊伊,你是不是嫉妒过我呢?”在伊绪快崩溃的时候,一直浅笑着看戏的女生忽然凑到伊绪耳边,低声地带着几分诱惑的说着。
那个声音清脆却透着几分蛊惑,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却将伊绪骤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滚,给我滚。”伊绪慌乱地想找旁边的东西丢出去,最后却只能将口袋里的手机朝着女生丢过去,手机穿透女生的身体摔到远处,顿时变得四分五裂,女生的身影也渐渐透明起来。
“伊伊,只有找回日记,你才能证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凶手。”女生的身影在消失地无影无踪之后,一句话清晰地飘进了伊绪的耳中,带着几分叹息和宠溺,一如当初的美好。
伊绪恍惚间听到这句话,鼻头一酸蜷起身子便将头深深地埋入了膝盖中,片刻后低哑的哭泣声隐隐可见,而没有抬起头的伊绪没有看见她周围的阴霾渐渐消散,一道小小的阳光斜刺进入第九楼,使得里面多了几分生气。
片刻之后,伊绪身后的门被猛地拉开,伊绪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后栽去,却正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诧异地抬起眼,伊绪猛地转过身一下子栽倒在来人的怀里,顿时泣不成声。
“小绪,乖,没事了。”沐轩凉拍着伊绪的背,压低声音轻声安慰,若不是秦水烟来找他说伊绪不见了,他一定不会现在来见伊绪,尤其是在伊绪对他的态度不明朗的时候。
将疑惑的目光移向水烟,沐轩凉眼底的疑问不用说水烟便能够猜到,只是水烟自己也是茫然地摇摇头,早上一起来她就发现伊绪不见了,开始还觉得伊绪可能去早起锻炼,却没想到伊绪直到上课都没有回来。
若不是因为洛离寒不在,水烟也不会想到找沐轩凉帮忙,只是没想到两人一路打听过来竟然发现伊绪可能进了第九楼,进了第九楼,伊绪没死,可现下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轩凉,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再在这里待下去,也许连他们都会被第九楼惦记上,到时候就没人再能帮得了伊绪了。
沐轩凉认同地点点头,正想一把将伊绪抱起,却见伊绪狠狠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领,一张脸还是泪痕模糊,但眼睛却亮的惊人,“把日记还给我,沐轩凉,把日记还给我,求求你了。”
日记?沐轩凉恍然想起那日在摩天轮上,这人也提起过日记,莫非日记有别的什么特殊的意义?日记,浅蓝色的日记?
“呐,轩凉,我告诉你哦,我最近买了本日记本,颜色是我最喜欢的浅蓝呢,那种像天空般澄净透明的颜色。”心绪的话突然出现在沐轩凉的脑海中,沐轩凉顿时心里一惊,面上却有些不动声色。
他低声在伊绪耳边说了些什么,伊绪竟然乖乖地闭上眼垂下手,任由沐轩凉将她抱起,三人迅速离开了第九楼,而就在水烟关上门跑开的那一刹那,一只沾血的笔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后,被一道影子踩得粉碎。
伊绪的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沐轩凉因为不能进女生寝室便只能心不在焉地上着课,直到水烟的短信传来,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只是心下安心,脑子里却始终回响着伊绪和心绪两人的话。
伊绪口中的日记百分百是心绪曾经提起过的日记,沐轩凉几乎是一瞬间便能肯定。只是为什么伊绪会向他索要这本日记?是无心还是伊绪知道了什么?若是无心他可以不在意,但如果是是下意识的,那么伊绪手中定然是掌握了些什么。
就算他和心绪在交往,但日记这等隐私的东西心绪也不可能交给他,伊绪既然敢这么问出口便是在怀疑他拿了日记,可伊绪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偷拿日记?
沐轩凉脑中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但却快的抓不住,但有一点他现下却能了解,伊绪对他的态度变化定是因为这份怀疑,如果不将这份怀疑消除,他永远不可能收回自己的珍宝。
当沐轩凉绞尽脑汁想要消除伊绪的戒心时,伊绪却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中,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唯有那张在火舌旁边笑得狰狞的面容一直在她眼前一次次回放。
那张脸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可她却不得不看见,因为这是她的脸,她逃避不了。
“伊伊,你是不是嫉妒过我呢?”心绪的话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伊绪抽抽鼻子,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怎么可能不嫉妒呢?日复一日听着你将学校里的事,听着你口中对你推心置腹、关爱备至的学生,联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既羡慕又嫉妒却只能在你面前装作坦然的模样,装作其实自己也有那么多好友。
听着你说妈妈为了你拒绝了某个叔叔的追求,说着“妈妈这一辈子只要小绪陪着就好”,想起自己身边没有母亲,并且在一日日的疏远中,母亲渐渐淡忘了自己的存在,而父亲的身边却不会再只有我一人时,我为什么不羡慕不嫉妒?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我嫉妒,我羡慕,可同样地,我那么喜欢你。可那个场景是这么的真实,我想或许我真的任由心底那个疯狂的自己吞噬了冷静的自己。
“只有找回日记,你才能证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凶手。”可是姐姐,日记已经毁了,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杀死你的凶手了,我只能背负着绝望和迷茫颓废的活着或者死去。
伊绪沉沉地闭上眼,手无力的垂下,若是这样死去也是好的。只是到底活着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这晚伊绪再次跌入了梦境之中,梦境之初是她今日的经历。
她看着自己起床洗漱出了寝室,在操场上慢跑了两圈后便进了教室,而片刻之后场景陡然翻转,她已然在第九楼内,之后发生的事情还在伊绪的记忆中,便很快的略去,而下一秒她看见自己在桌前低着头写着什么,面上带着几分喜悦。
笔下的本子有着很熟悉的图案,伊绪心里一惊,还想再看的仔细点,“自己”已经合上了那本本子,蓝色的很熟悉的日记本。
那个日记本,如果有可能伊绪再也不想见到它了,可偏偏日记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也是她洗脱自己罪名的唯一证据,她不得不找到它,只是日记明明已经被焚毁了。
伊绪思及至此,忽然伸出手下意识地想去抓住梦境中的日记,而就在她的手穿透“自己”的身体的刹那,一阵痛感自伊绪手背传来,她怔怔地将目光落到自己手上,手背上的伤口忽然渗出血来,一滴一滴硬是将那蓝色的日记染成了血红。
被鲜血染红的日记慢慢地融化消失在伊绪面前,伊绪手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大,梦境一阵旋转,陡然坍塌,伊绪猛地惊叫一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天色还是原来的天色,可伊绪知道很多事情在这晚已经大不相同了。
手背上的痛感自梦境到现实,一点点将梦境与现实混淆,伊绪半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漆黑的夜中靠着一点月光,她看见自己的手果真如梦境那般流血不止,又或许不是梦境,梦境和现实本来就只是咫尺之遥。
伊绪淡然地看了看受伤的手,慢慢从床上爬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压惊后便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镜中憔悴的容颜,伊绪直直盯了半晌,面上忽然勾起一抹弧度。
“呐,姐姐,我找到日记了。”伊绪望着镜中的自己,笑嘻嘻地说着。现实中的日记已被焚毁,化成烟尘消散,可她还有最后一样无人能夺走的日记,那是心绪的记忆。存在于一个人记忆中的东西是没有人可以夺走的,哪怕是死神!
悠闲地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打理自己的发,任由手上的伤口从流血不止到凝固,从疼痛难当到已经习惯了那份疼痛,从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清晨,水烟从被窝中爬起来的时候,看见趴在桌子上的伊绪猛然一惊,急匆匆穿好衣服便跑到桌子边,摸了摸伊绪的额头发现她并没有发烧,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可正当她想收回手叫醒伊绪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应该在熟睡的伊绪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诧异地望过去,眼前的女生笑得一脸明媚,可手下的力度却是丝毫不松,甚至可以说是用力,因为水烟已经疼得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