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开口的空间突然之间静谧无比,顾瑜的双手紧紧地捉着自己衣服的下摆,眼毛低垂。
即使没有抬头,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丛深溪正在用视线打量着她。
“你为什么说谎?”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站在她面前的丛深溪才开口问到。
顾瑜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我没有......”
“哦?是吗?你昨晚确定是在廖楚儿家过夜的吗?”
他看着她,语气里面的几分试探和几分质疑让顾瑜无所遁形。
她抿着唇,并没有说话。
丛深溪突然上前一步,那么多年,顾瑜已经养成了一个潜意识的动作,丛深溪一靠近,她就自动地退一步。
所以,当她向后退一步的时候,丛深溪明显地不悦,紧皱着眉再次迈动了结实的长腿。
顾瑜的身后是冰冷的墙壁,两个不过是十多厘米的距离,丛深溪撑着双手在她的身侧,显然是不想让她逃离。
“顾瑜,你说说,你昨晚是在廖楚儿家过夜的吗?”
他低着头,下巴就在她肩窝上方不过几厘米的位置,嘴角呼出来的气息一点点地打在她耳朵后面的皮肤上。
那些细碎的头发时不时划过她的耳朵的边沿,酥酥麻麻,搔搔痒痒。
顾瑜撇开头,并不敢看那双深潭无底的眼眸,闭着眼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梗着喑哑的声线回到:“不是。”
丛深溪笑了笑:“很好!”抬起一侧的手,食指微微曲起,绕着她耳朵以下的脸部线条来回地滑动,声音低沉:“顾瑜,你昨晚是不是和洛阳一起?”
紧握的双手不断地收紧,刚刚长出来的指甲一点点地划破手心的皮肉,丛深溪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下地在她的心尖上舞动。
“告诉我,是还是不是!”他突然将手一顿,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掐着她的下巴,那样大的力道让她觉得自己的下巴骨架都要断裂了。
紧闭的眼眸突然睁开,这是顾瑜第一次那么明目张胆地和丛深溪对视,半响,原本无力地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抬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身前的丛深溪推开。
“溪哥哥,我和谁过夜,似乎还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管操心好晓晴姐姐和谁过夜就好了,不然当年的事情再重现一次,就别再怪我了!”
这是自己爱了十一年的男人,顾瑜第一次那么勇敢地反抗,是的,反抗,她不想再那样小心翼翼地活在他的眼皮底下了。她顾瑜是个人,不是个宠物,她不想丛深溪皱一皱眉头,自己也要跟着不开心,这么多年,她受够了,真的够了。
何必,那么犯贱地去执着呢。
丛深溪微微怔了怔,顾瑜到他家将近二十年的岁月,从来没有一次她有过这样的态度对他,他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顾瑜笑了笑:“很好,翅膀硬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丛深溪发怒的征兆还是没有变过,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丛深溪不像别的人,发怒的时候横眉冷对,他只会对着你笑,笑得你毛骨悚然,就好像现在。
顾瑜微微缩了缩肩膀,“溪哥哥。”说到底,她所有的强硬也撑不过他的一句话。就好像当年,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赵子灵哭着跪着说是她做的,而丛深溪扭了扭眉头让她道歉让她滚。她尽管多委屈、多难受,也还不是道歉后消失了整整的一个多月。
廖楚儿说得对,她就是犯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也想理直气壮地让丛深溪滚,可是她从来都找不到一个自己那样做的理由。
“顾瑜,好样儿的!”他看着她,最终还是摔门而出。
这不是丛深溪和顾瑜闹僵,却是第一次因为顾瑜的反抗而闹僵。
轰耳的摔门声还在房间里面回旋,就连丛深溪的最后一片衣袂都消失在视线内。
强撑了那么久,她终于是忍不住整个人滑到在地,任由眼泪将自己的衣领打湿。
眼泪一些落在衣领上,一些落在地板上,敲击出来的声音,就好像是讽刺着她当年的白目和傻缺。
如果当年有今日一半的勇气,或许丛深溪就不会那样看不起她了。
是的,她就是那些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的女人,从来都是,所以,丛深溪,不要再来管了。
“小瑜,怎么了?”
那么大的摔门声,将午休的丛旭志吵醒,顾瑜心下一惊,连忙擦干眼泪:“没事,我不小心用力关门而已。”
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人询问,她才敢起身将门关紧。
“小瑜,吃晚饭了!”
丛旭志的声音传来,顾瑜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应道:“好。”
“萍姨,我来吧。”她走到饭桌旁的时候李秋萍正端着菜出来,顾瑜连忙顺手接过。
桌面上的碗筷只有三个人,很明显,丛深溪今晚不会在这儿吃饭,顾瑜松了口气。
“小溪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我们不用等他了,先吃吧。”
顾瑜点了点头,正想说话,便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谁说我不回来吃饭了?”
顾瑜盛着汤的手微微一滞,洒出来的汤落在手背上,很疼,但是拿着碗的手却不敢动,生怕将碗打碎。
“溪哥哥。”
“伯父伯母好。”尾随而来的女声,技术系又陌生,顾瑜只觉得头皮一麻,抬头看到正要起身的李秋萍,笑了笑:“萍姨,我进去那溪哥哥和晓晴姐的碗筷吧。”
说完,她连忙起身,不给李秋萍半分回绝的与对。
瓷碗的冰凉透过指腹一点点地传到触觉神经。
“小瑜!”
李秋萍的声音从厅里面传来,顾瑜连忙抬手擦干眼眶的泪水,转身拉开门:“来了,萍姨。”不得不承认,苏晓清是个会讨长辈喜欢的女生,一顿饭下来,饭桌上的气氛被她拿捏得很好,说说笑笑,不见丝毫的尴尬。
顾瑜低着头,除了偶尔抬头笑笑,并没有参与他们四个人的谈话中。
原来,一对比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就像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