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姻是聪明人,不会做这般挑拨离间的事情,可要是做了,面上自然会做个全套,所以,她少不得要去韶光阁那边去扇扇风。
想到姚韶然,陶晴本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可看蒋姻如今的架势,还是谨慎些的好,于是刚从韶光阁回来的语秋喊道跟前,吩咐道:“下午我要和三夫人去佛堂,送佛抄经本就是修身养性的雅事,你且提前把俞御医送来的安神香拿过去点上。只是这东西终究是拿来治我病的,你定要保管好了,若诵完经还有剩余,就拿回来;再者俞御医送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去外面花钱也未必买得到。”
秋语自是低头应了,心中记下,不敢擅忘。
下午进了佛堂不过半个时辰,陶晴就从心里开始后悔好人做过头了,只为保住姓姚的小命,就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其实念经倒没什么,也就是翻着看,可那端正跪坐的姿势是真的折磨人。反观姚韶然,竟然真的屏气凝神在一旁抄写,看那架势还挺投入,速度不快,字倒是十分工整。
等两个多时辰过去,已经日薄西山了。
陶晴想到稍后还要去前厅用晚饭,这才打发姚韶然先回去歇歇,临了又想起蒋姻来,于是喊住她,说:“韶然,抄写经文确是件苦差事,我让你担下,既是为将军祈福,也是为你考量。眼下将军府子嗣单薄,可到底人丁兴旺同气连枝才是大户人家的行事,所以,于你们而言,还是先生个孩子要紧。”
姚韶然之前只符悠容是为了难为自己,才叫她在此做些抄经文的枯燥事情,面上不说心里却不见得真痛快。可陶晴这番话却戳到了她的七寸上,她何尝不想要个孩子,只是蒋姻小产两次的事情在先,她不由得要慎重考虑,但刚刚夫人这番话里用了“你们”,而不是“你”,却是对着她说的,这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姚韶然果然被说动了,并且颇为动容,只是这动容稍纵即逝了,她低头垂目道:“……夫人的用心,韶然感激。”
就这样,只用这一句话便将姚韶然从蒋姻那里拉开了,至于她到底站在谁那边,陶晴不关心,只要姚韶然不被蒋姻弄丢了小命给自己添麻烦就好。不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玩死了,那就是自己没罩住,若传出去,她陶晴面子往哪搁啊,还要不要混了……
陶晴本想着再和姚韶然亲密些,最好传进蒋姻的耳朵里,后来还是作罢了,因为她实在懒得敷衍。
宁阔当晚有事没有在家用晚饭,陶晴便同两位如夫人一起用,饭桌上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外人看来那是再和谐没有了,实际早已暗生潮涌了。
洗漱完了,陶晴照例拿了书出来翻,不多会,就见语秋又两眼放光地冲进来,说是将军朝这边来了。陶晴又翻了一页,才保持着姿势,只抬了头,好笑又无奈的望着她,道:“嗯,我知道了,你去煎药吧,煎好了就端上来。”
真不知道这小丫头兴奋个什么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郡主不急,急死丫鬟”?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宁阔果然穿着一袭很浅的薄荷绿踏了进来,半旧的衣服被他穿出一种平易儒雅的味道。
陶晴起身,抿着一笑,“还以为因为昨晚的宵夜太慢,你今天不会过来了。”表情上明明是些揶揄的意味,声音里却好似带着娇嗔。
“宵夜倒是其次,主要是看你有没有这份心。”宁阔没有笑,烛光映在他眼里,成了一点跳跃的火苗。
他走过来坐下,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又拿手拍了拍,对着她道:“打开看看?”
陶晴随即上前将包裹拆开,里面竟有十多二十几本志怪的书本子,她确实有点好这一口,但这点小恩小惠还不至于教她失态。是以,当下她只是轻轻往上挑着眉毛,微微翘着唇角,慢悠悠道:“既已送到这里,我只好敬谢不敏了。”
宁阔面上故作随意,“昨晚见你也看得差不多了,便买了几本新的。”
得了人家的好处,陶晴便亲手倒了杯茶递给他,“难为你每次路过书肆时都记得。”
宁阔先是一默,就在陶晴漫不经心的翻看书籍的时候,才走过来说:“不是。”见她抬头不解地看着自己,又补充,“不是路过,是特地去买的。”他说话的时候凝眼看着她,仿佛是在等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陶晴只是愣了愣,然后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笑了:“如此,这一杯茶是不够了,那就等会用宵夜吧,我让她们弄快些。”
宁阔不置可否,盯着她又问:“让她们弄快些,是巴望着我早点吃完离开么?”
“又想多了不是?慢了你要嫌怠慢了你,快了又教你多心,那我该如何是好?”她又挑了挑眉,很理直气壮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刚刚她心里确实是存了让这货赶紧吃了滚蛋的打算
宁阔笑笑,取了本书,也在桌边坐下开始翻看。
然后,语秋便端着盘子送药过来了。
陶晴将药灌下去后,看见宁阔手上的杯子已停在自己嘴边,只好不动声色地吞了把口水,“不用,不苦,”又扭头对着语秋说:“准备宵夜时,多做几样将军喜欢吃的……。”
刚刚失望地放下杯子的某人,却忽扭过头来,十分有深意地看着她,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陶晴觉察以后,硬是将那句“晚些时候再端上来”给吞了下去,改成:“好好做,清淡些。”
事实证明语秋那丫头果然还是贼心不死,迟迟不见宵夜的影子,陶晴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满是歉意地表示要亲自前去催工。
宁阔却道:“无妨,本就想着先看完书再吃的。你身体不好,若累了,就先去睡吧。”
她没有真病,俞本开的自然不是治风寒的方子,只是几味安神药罢了,平时宁阔不来,她整日的不吃。这两晚服药,一来是为遮掩自己没病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提点他,夫人还病者,不宜侍寝。只是服了药,确实有些瞌睡,经过昨晚,她知道宁阔是有分寸的人,于是起身去歇息,让他自己随意些。
宁阔点点头,喊了丫鬟进来吩咐:“夜深寒气重,叫外房值夜的人仔细点儿,夜里多起来看顾几回,别让夫人再着了凉。”
第二日,语秋伺候梳洗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郡主虽然身份高贵,可将军到底是夫君,您怎么能抛下将军自己去休息呢,要知道……。”
陶晴打量了一下简单的发髻,很是满意,凉凉地道:“我是打算陪他一起用宵夜的,可你迟迟不端上来;再者,将军考虑我身体抱恙,不宜熬夜,便让我先去歇息了。”
这话说的很巧妙,潜在的意思便是“将军还惦记着我的病,你个贴身丫鬟不知道照顾也就罢了,还拖着我熬夜,你想拖死自家主子咩?”语秋是个机灵鬼,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赶紧表态认错,又将话扯开去。
宁阔这几日虽然来得比较勤,可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陶晴并不担心,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蒋姻接下来想做什么。
可有些事情不担心还真不行,比如此刻她正在后园看书,宁阔也拿着书过来坐下,道:“想来你近日服药,被苦得厉害,今日正好路过铺子,就买了些回来。”
陶晴抬头,见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还端着一大盘蜜制的去核枣,顿时有些恨得牙痒痒:一来,她不喜欢枣子,或者说是对其十分仇恨!二来,这分明实在帮她拉仇恨值,若她真是符悠容也就罢了,可她不是啊,这样高调下去,吸引的眼球多了,难保什么时候被看出破绽来!
想到这一层,她先是非常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受宠若惊,又让人去请两位如夫人来一同品尝,顺便转移仇恨,完了,才装作“后知后觉”,问:“如此借花献佛,你不会介意吧?”
他已经在翻书了,抬头笑笑,“到底独乐乐不如与众同乐。”
这两人不介意,可语秋却介意得很,神色间很愤愤颇郁郁,自家郡主难得和将军独处,怎么又去请那两位大敌呢?!
陶晴又翻了几页手上的本子,终于把故事看完,约摸着人也要到了,才借口昨夜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起身回房去了。那两个如夫人来了怎样过招,怎样争风吃醋都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只要她们不再盯着她就好。
一个人在屋里静下来,陶晴忽然想起蒋姻至今未孕的事情,便问语秋:“这段时日身体不好,便没有过问,将军一直都是宿在韶光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