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晴在心里狠狠挥了两拳,又抖了抖脸颊上的肉,才笑嘻嘻地迎上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可用过晚膳了?”
他站在门口,背着屋里的烛光看过来,让人感觉那神态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陶晴走到跟前屈膝行礼,嘟了嘟嘴,道:“皇上若过来,为何不提前派人知会臣妾一声,也好让臣妾准备妥当才是,如今臣妾不及接驾不说,还让圣上久候,只能请皇上责罚。”
这话里口口声声地认错,却将错全推了出去,说白了就是“丫选择搞突然袭击,关我屁事?”季泽低头看着她,许久才俯下半个上身,将脸凑到她跟前,面带微笑,声音低沉,却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朕——会好好罚的。”
正在起身的陶晴听到这话,膝盖禁不住一软,整个人瞬间就跟着矮下去一截。
本是背在身后的右手,须臾间便拦住了她的腰,季泽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待人站稳后却又立刻松了手,笑问:“皇后竟敢虐待朕的爱妃,不给吃饱?”
看来自己的行踪早被人摸清楚了,她赶紧摇摇头,笑着将人请进了正屋,又让春雀上了淡茶,然后坐在一边纠结。
陶天一直教育自家妹子,如果外出遇到色狼就要比他更色,这叫守住气场,然后兵不血刃就可退敌十步之外。这种坑妹的理论也只有陶天那货才想得出来,若真的比色狼更色,那结果不是退敌十步,而是由强奸变成**,继而勾搭成奸吧?
或许,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穿回去避一夜,顺便来个半夜袭击,弄残陶天?
季泽坐在桌边,目光悠悠地在她脸上打了个圈,才缓声道:“爱妃白日说要一只宠物,朕已经让人寻到了。”说完便收起脸上随和,对着门外低喝了声,“温良。”
温大总管应声进来了,手上还提着个笼子,陶晴看了以后眉眼立即皱在了一起,难道和古人交流起来,真有如此大的鸿沟么?!
温良提着个鸟笼,鸟笼里装的自然是鸟……
季泽却十分满意,待人将东西笼子呈到了跟前,才伸手接了,邀功一样对着她说:“有毛的,爪子挠在手背上像挠痒一样,颇惬意,爱妃可还喜欢么?”
陶晴皱眉挤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来,疑惑地瞅着笼里的那坨活物。
“相思鸟。”他声音淡淡的,只定定看着她,那对眸子如笼里鸟的小眼睛一般黑。
确实有毛,毛色还十分漂亮讨喜,小爪子也小巧得很,名字还足够诗意浪漫,可它再好,也就是一只鸟啊!
陶晴心里悲愤异常,本来,在宫里得不到鬼怪玄幻的书来消遣,好不容易以为可以养个宠物了,结果是个爪子嶙峋的货,没有肉垫的宠物有个鸟用啊!
她表现出来的牵强忒实在了,季泽又是个阅人无数的主,当下就看出了苗头,抖抖衣袖,微微抬着下巴,问她对这宠物可是满意,看那架势,简直就是逼着人家说违心话啊……
好在江漫晨在他跟前也是个没规矩的主,陶晴想了想,故作为难地回:“皇上送的,臣妾自是十分的喜欢……只是觉得圆毛的,掌上有很多肉的,养起来也许另有一番别致的趣味……“
他皱眉盯着她,慎重思虑一番,笑得有些勉强,“圆毛,掌上有很多肉的,爱妃难道是想豢养黑熊么?趣味果然别致……。”
“……。”
陶晴已经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同古人交流了,牵了牵嘴角,挑着眉笑得甚是卖力,道:“刚刚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若真养圆毛的也颇多麻烦,还是这扁毛的鸟好,羽毛流光溢彩的,叫声也清脆婉转……臣妾谢皇上赏赐!”求您别在纠结我要养什么了……
他总算是满意了,笑了,朗月清风般,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这样疏朗的笑让她想起了宁阔,可自己和宁阔沟通全无压力啊,果然古人和古人是不同的,或者说正常人和非正常人是不同的。
季泽起身,目光往门口扫了一眼,道:“拿棋来。”径自转身,朝窗下的榻上走去,“刚刚说好要罚你的。”
啊?竟然是下棋……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都不纯洁了咩?陶晴的脸可疑的红了红。不能怪她呀,季泽当时的行为神态和所说的话,不叫人那样想才不正常吧?!
因为职业的关系,琴棋书画,她都是要学的,加上她本身确一厢情愿地热爱所有可以附庸风雅的东西,当初也很是下了番功夫,连陶天都感动了,摸着她的头十分之动容:“吾妹果然是个天生的……臭棋篓子……。”
所以,陶晴只能绯红着脸坚持到了结束,棋盘上的形势起初只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最后就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季泽眸子亮闪闪地盯着她,见她脸红,笑吟吟道:“知耻而后勇,甚好,甚好。”
陶晴在心里“切”了一声,一只藏獒打败一个吉娃娃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么?
温良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季泽面无表情地听完后,目光锁在棋盘上,然后抬头对她笑笑,起了身:“有些急事要处理,爱妃好好用功,定会成为吴下阿蒙,别后三日教朕刮目相看……。”
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期待,陶晴只能选择自动忽略,但发自内心地欢送他,于是挑着眉轻笑,福身恭送圣驾。果然,后宫美人也不过是为巩固皇位服务的棋子罢了,哪里及得上江山社稷的根本呢,季泽这样的人物什么时候都不会本末倒置……
她坐下来,要好好梳理清楚今日的收获,其实她今天只见过两个主人公,也就只有两点心得体会:一是关于皇上,季泽故作风流善演戏,貌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实际上怕是个不屑涉足花丛的主;二是关于皇后,其所作所为有很多不通之处。
果然,皇家夫妻都不正常……
陶晴不是来对付季泽的,也懒得研究他。只是童嘉,从白天的情形来看,她对江漫晨如同前世一般“友好”,若她现在真的一心向佛,那今天绝不该这般热情熟络,毕竟她对江漫晨是并无真正的友情,不然前世就不会那样狠狠地算计晨妃了。既然没有真感情,在吃斋念佛的情况下还这般热情,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了:第一,亲近江漫晨,麻痹敌人,然后杀之;第二,拉拢宠妃,进而拉拢皇上,继而夫妻同心,最后卸磨杀驴……
总之,最后都要杀的,陶晴禁不住抬手摸摸脖子,若童嘉的计划顺利,江漫晨这命是铁定要交代出去了……不过眼下,皇后应该还不会真的这么做,因她对皇上情深一往,怕是要先好好用用宠妃这屡小东风来讨好一下皇上。
果然那颗被从里伤到外的心还没有死,只能说,女人到底是痴情起来死了都要爱的物种……
春雀已经将床铺好了,走过来,嗫嚅着问:“娘娘,皇上亲自送来的鸟……。”
臭丫头干嘛将“亲自”一个词咬这样清楚,这是在提点她么?怕她拔掉它的毛?陶晴翻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是皇上赏的,那便……好生照看……吧……。”
春雀得令后,长松一口气,下去了。陶晴眉毛抽了抽,好歹也是从将军府带出来的人,对自家小姐也太没信心了……
陶晴甩甩脑袋才上床躺下,还是要趁着明早去琳琅宫请安的时候再去探探情况,不管是皇后的还是其妃嫔的,后宫向来是个腹背受敌的所在啊!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春雀和夏羽就拥进来,喊自家主子起床,陶晴强打精神作清醒状,任她们给自己梳洗更衣,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收拾停当。
等到琳琅宫的时候,皇后尚未出来,椅子还有两把是空着的,可见春雀她们将时间把握得极好,请安这种事情,有了妃位的若来得太早,会有失身份,可太晚又要被人说是不敬。
而能排在晨妃前面的除了皇后,便只有兵部尚书明时的嫡女明锦,入宫就被封为昭仪,后被封为锦妃,却并不怎么受宠,这妃位也是靠自家老子的荫庇得来的。即使如此,却因先江漫晨半年入宫,又在她之前封妃,所以位次上排在前面。
陶晴朝晨妃的位子走去,刚落了座,就见门口一团珠光宝气,这锦妃不会是等在外面见她进来后才进来吧,不然时辰也掐得太准了些。看她刚刚闪闪发亮的架势,陶晴本以为只是个会喘气会移动的首饰架子,没想到来人竟颇具姿色,身上佩戴着碧玉、珊瑚、玳瑁、金银,虽然种类繁多却层次分明,丝毫不显累赘,还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高贵气,看来,心思也不简单呢,至少对服饰搭配颇有研究。
锦妃娘娘仪态万千地迈过进门槛走进来,脸上得笑端得甚是谦和,这贤淑的架子也甚到位,甚有压过正宫的苗头。
可贤淑至此的人在经过江漫晨身前时,嘴角却微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不稀罕你”也实在是含蓄低调得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