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直接找到韩教授房间来的,身上背着一个非常大的编织袋。他走进门来,抱拳跟教授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韩教授你好,我是唐昧。”他放下包袱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双手戴着那种露手指头的黑色皮套。
这种天气戴皮手套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一种是需要戴手套掩饰的人。
但凡受过专门训练的人,隐藏再深,大都会在手上留下练过刀枪之后磨出的老茧,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显然,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但绝不是傻子。他应该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当时杨小邪刚好也过来教授房间,跟我一起看马出尘准备的工具。听到他说自己叫“堂妹”,杨小邪憋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虽然也觉得好笑,但还是努力压住,并赶紧替他道歉:“这小子就是疯疯癫癫的,你别介意。”
那个“堂妹”置若罔闻,看都不带看我们一眼的,也不接这话茬儿,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喝水去了。
杨小邪嘀咕了一句:“这人有病吧,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还不搭理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韩教授呵呵笑了一下,说:“他叫唐昧,唐朝的唐,冒昧的昧。不是叔叔、伯伯家的堂妹。”
这名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这人也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并不在意别人的非议,喝完水后,问教授:“几时出发?”教授说:“我和出尘商量过,最好不要惊动附近的群众,我们也不好跟军方交涉,所以最好走迂回线路,天黑后从原始森林里穿过去,那里有一条路,是马家人曾经探寻过的。”
听到此处,我大吃一惊,跟教授说:“那条路据说从来无人走过,就算有也是有去无回,你这身体能吃得消吗?再说,你怎么能确定从那里进入就能寻到古墓通道呢?”
韩教授淡淡一笑,说:“考古寻踪是我毕生的心愿,哪怕死在路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你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还能坚持。”
我不由得对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肃然起敬。
我又问:“我们何不乘船由湖面靠近悬崖,然后攀上去?”
韩教授摇头:“这条路不用考虑。十几年前省里有组地质专家曾经实地考察过,靠近悬崖处有一个海眼,那里漩涡横生,根本无法靠近,而这处海眼有可能和南海相通……”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这里和南海相距千里,怎么可能有海眼相连呢?”
韩教授解释说:“地质队在小南湖里采集到一种长腕寄居蟹,属于南海独有的品种。故有此推测。”
这时,马出尘插话说:“当年我二叔和清风道人在原始森林尽头的湖边看到过一座气势恢宏的陵殿,选择那条路,想来不会错的。那个古墓应该是规模宏大,一部分在部队后墙的悬崖下面,只是那里是悬崖峭壁,不是考察的最佳路线,而古墓的前殿部分应该是从西南方位原始森林的边际开始修建的。”
在大家讨论的时候,唐昧一句话都不说,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养精蓄锐去了,好像我们说的这些根本不关他的事一般。
马出尘把武器给我们分配一番,教授和林小伟各自随身佩带一把钢珠枪,我本来就有一把局里配发的五四手枪,剩下的相关物品被分为两个包,林小伟和我各自携带一个。
马出尘拿出一把弩递给唐昧。他摇摇头,说:“谢谢。”韩教授在旁边说:“唐昧自己带有称手的兵器,不用特意为他准备。”
称手的兵器……我看了看他扔在地上的那个大包,里面依稀有个长长的棍状物体,不知道是什么。
马出尘让我们都换上长衣长裤。因为要进入原始森林,里面到处都是蚊虫、蚂蝗和毒蛇,要是不保护好,身上很难有一块好肉。
当天夜晚,天擦黑以后,我们一行五人先是从贤岭路进入袁瞎子隐居的那片松树林里,预备在袁瞎子的茅屋借住一宿,第二天天亮了再进入原始森林。
因为来过一次,加上人多,我们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袁瞎子的茅屋。门并没有锁,我们伸手推门就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黑,林小伟拿出蜡烛点上。
屋子里有一种很陈旧的阴冷气息。马出尘用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下,说:“这屋子应该有人居住,袁瞎子肯定回来过。”
我一想也是,袁瞎子二十多年不怎么入世了,他为了躲避我们,开溜后最佳的躲藏地点就是自己的老窝。只是之前事情太多,加上他不愿意配合,我们也没刻意去寻找他。
袁瞎子这个老头儿身上有太多秘密。在这间他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一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我把想法跟韩教授一说,他也觉得有理,便开始仔细检查这间小房子。
这确实是间很简陋的土坯房,顶上有茅草搭盖,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已经破露出窟窿小洞。屋里简陋的家具也无甚特别,唯一看起来完好的只有一张床。
我把目光盯在那张老式雕花床上看了很久。这床应该有些年头了,床的三面有屏风,前面两侧各有一个小挡板,挡板有围屏一般的高度,中间有一片空间留人上下,床腿有牙板,只是中间已经破损残缺。
床下原本应该是空的,却垒上了一个土炕,好像是在依托床板。我走过去,把床上凌乱而陈旧的被褥扒拉到一边,伸手敲了敲床板。床板发出“咚咚”的声音,略带空洞。
我正准备招呼马出尘过来看看,忽然,桌子上的蜡烛一下子灭了,灯灭前依稀有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划过两道诡异的绿光。
接着我便听到咕咕咚咚的桌椅板凳翻倒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我伸手在包里飞快地把手电筒拿出来,打开一照,居然是袁瞎子那只黑猫。它被唐昧一脚踢到地上,挣扎着准备往上蹿。
唐昧手疾眼快,一脚踏猫,一手在他那个大编织袋里抽出一根很奇怪的兵器,一下子朝猫身指过去。那猫像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没有被打到,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见那件兵器的前端像是人的手掌握住一个尖锐的锥子,高高跷起的大拇指中射出一缕青蓝色的光芒,随即光芒漫散,那猫便像被定身了一样,浑身动弹不得,眼中发出怨毒的光,却只能任由唐昧顺势再次挥动那件兵器,用手掌中握着的锥子头把猫的尾巴齐根砍断。
我们看得惊呆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莫非这是一根超级魔法棒!
那缕光足足亮了有五秒才消失。黑猫再次恢复了行动力,一下子跃上窗台,转身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接着飞快跳出去不见了。
林小伟再次点亮蜡烛,唐昧用手轻轻拎起那只断尾,仔细观察着。我也忍不住看过去,那只猫尾居然没有血迹,而且不到片刻的工夫,已经老毛尽掉,干枯萎缩,看起来像一截枯骨一般。
韩教授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根断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我们都亲眼看到是唐昧刚刚从它身上砍掉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却像是死去多时的枯肢?”
我说:“早就知道袁瞎子不简单,有可能是个百年老僵尸,难道他养的猫也会是个僵尸猫?”
韩教授摇摇头,说:“应该不是僵尸一类的,僵尸四肢僵硬,面无表情,性格麻木,没有思维,而且不能见光,袁老爷子和这只猫看起来不属于这个范畴。我现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跟巫蛊有关!”
唐昧说:“这只猫不同一般,它好像有思维,还充满怨气,它肯定会再回来报仇的。”
韩教授说:“这只猫如此怪异,我需要找人化验一下这截断尾,也许会有一些收获。”
我点头,打电话给杨小邪,让他开车来把猫尾取回去让法医化验一下。那小子被他爸严令蹲守在家,我们临走前刻意避开他,他正郁闷地在家打游戏,听说有任务让他办,高兴得屁颠屁颠地答应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唐昧的武器。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是一根铁棒的前面铸有一只手,手里握着一只上粗下细锥子样的东西。
我们都觉得非常惊奇,但大家都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异响,虎啸豹吼,鬼哭狼嚎,打开门一看,漫天遍野的乌鹊飞鸟铺天盖地而来,茅屋周围居然还有成群的狼猫虎豹,数不清的蛇虫鼠蚁。一时间,吼声阵阵,鸟叫不停。
我们头皮发麻,面面相觑,眼前的景象真是诡异之至。
这时,只见唐昧指着一棵大树说:“看,那只黑猫!”
果然,那棵树上,有两道幽幽的绿光扫射过来,果然是那只黑猫。它看我们发现它了,也不隐藏,直接蹿到一只花豹的头上,扬起脖子,喵呜喵呜地怪叫了几声。那些飞禽走兽好像收到命令一般,作势预备向我们进攻。
我们几个人都很吃惊,一时回不过神来。还是唐昧反应快,他低声嘱咐一句:“照看好教授,我去对付那只猫。”
唐昧拿着那个奇怪的武器飞奔出去,一跃身,两只脚一蹬就攀上了一棵松树,执手一挥,武器前端的那个锥子直指猫身。
那只猫显然已经领教了这武器的厉害,喵呜一声,驱使着身下的花豹飞身一跃,向后方的原始森林逃跑。唐昧紧跟着追过去,韩教授在后面喊道:“里面危险,赶紧回来!”唐昧也不答话,一转眼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