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密道
杨小邪问了一句:“怎么走?”我指了指地势较高的一端,说:“朝上走!”他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我反问说:“如果你深陷地下墓穴,想要开挖一个出口,会选择向上还是向下?”
他点头,说:“你说得很对!”于是大家便跟着我的思路朝土洞地势高的一段艰难前行。由于洞内很狭小,高度也有限,我们走一段便停下来歇一歇。韩教授喘着气说:“这应该是当时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偷挖的逃生通道,所以才这样的简陋窄小。”
他判断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们埋头匍匐着走了一段,忽然空间又变得开阔起来,感觉有阵阵凉风灌入,温度也下降不少。又走了几步,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大家便停下脚步。杨小邪问:“这次该怎么走?”
我想了想,说:“那就选洞口大的那一条吧。”我想起小时候在池塘里挖泥鳅和黄鳝,有些洞越挖越小,后来都到头了,那些都是被弃用的。
我们接着朝前走了不远,又出现了一个岔路,这次我又选择了洞口大的。刚走不远,居然出现了三岔路,这次我选择了中间的。我觉得这条路不管有多少个岔口,只要我们走在中间,就算走错了,还能找到其他的路。
我发现岔路越多,空间就变得越大,已经不像最初那些人工挖掘出来的形状了,好像是天然生成的,洞中有洞,洞上有洞,洞套洞,洞连洞,奇特壮观,居然还出现了栩栩如生的钟乳石,万千百态的雕像和各种鸟状人形景观。
教授惊叹道:“这里是个山体溶洞群!”
杨小邪说:“我说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还在想修建古墓的工匠还怪有时间哩,打了这么多逃生的洞呢!”
他的话刚说完,我忽然发现前方洞壁旁模模糊糊的好像躺着一个人。一直跟在我旁边的马出尘也看见了,她一下子站住了,猛然握着了我的手说:“有鬼!”
我们都大吃一惊,我小声地问:“你确定吗,有几个?”
她微微闭上眼睛,好似在感应着什么,半晌睁开,说:“这个洞口有三个,他们是当年修筑墓穴的工匠,被困在了这里,想要回家。”
经她一说,我觉得浑身发凉,好像真的有幽幽的声音在身边叹息,说不出的幽怨。我的心“咚咚”跳起来。以前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我颤着声音问她:“他们不会回不了家,要拿我们垫底吧。”
马出尘摇摇头,说:“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让我们带他们出去!”
我们大着胆子伸头向前走了几步,果然地上有三个排列在一起的人形骷髅,其中一个靠在洞壁上,剩下两具已经坍塌倒在地上,看形体都是男性,已经烂的只剩下骷髅架子,死前骨骼没有受伤搏斗的痕迹。
杨小邪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我拉了他一把,说:“镇定点儿!”他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只见马出尘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很粗糙的璞玉,而后对着那几具骷髅念念有词,然后她抬头说了句:“我已经念了收魂咒,把他们的魂魄收进来了,等出去后再放出来超度一下就行了。”
我们看得有些发呆,不过她这一折腾,好像果然没有了那种阴森幽怨的感觉了。杨小邪说:“马姐姐,能不能把收魂咒教给我,以后闲的没事,我也去收个鬼魂玩玩。”
马出尘懒得理他,倒是清风老道说了一句:“杨小哥,自古以来请鬼容易送鬼难。现在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养小鬼聚财,最后往往都不得善终。”
杨小邪狠狠瞪了他一眼,大约是嫌他话多,不过清风倒也说的是实话。
跨过那几具骷髅,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停住脚步暗叫了一声糟糕,我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马出尘连问了几次:“怎么了?怎么了?”大家都看着我。我心里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把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几具骷髅。大家顺着我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半晌,唐昧说话了:“既然他们是挖掘地道的工匠,为什么却死在这里,因为他们找不到出路。”
他的话说完,剩下的人都傻了,显然他说的是实话,这个地下溶洞群错中复杂,到处都是岔路,我们已经走了好半天,依然没有分清东南西北。
我叹口了气,说:“不管他们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可能也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应该朝前走寻找出路。”
杨小邪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大家都不理会他,他说的也真是这个理。
又朝前走了一个多小时,中间不停地出现岔路。一般我们都选择中间那条,又陆续看到几具腐烂的只剩下白骨的骷髅;马出尘怜惜他们怨气太重,全部收到璞玉中预备拿回去超度。
几个人越走越心凉,前面的山洞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几个小时后,我们已经筋疲力尽。这时,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岔路口有一个矿泉水瓶子,我定定站住。杨小邪伸头一看,大叫道:“这不是我喝完后扔掉的吗,应该在后面很远的位置了,怎么出现在我们的前方!”
唐昧看了一眼,冷冷地说:“因为我们又走了回来!”他说出了我心里想的话,其实从看到那些工匠的骷髅尸体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在山洞了走了一段路程后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意识到我们好像在走冤枉路。直到真实看到那个矿泉水瓶子,我才不得不无奈地承认,我们确实在兜圈子。
我们的食物和水已经不多了,撑不了多久。可是,这个时候,更不能自乱阵脚。既然大家把重心放到了我身上,我更要拿出气概和度量出来。
我重重咳了一声,尽量稳定声音说:“我们大家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后,也许就能想到办法。”
大家依言吃了点东西,在岔路口坐下休息了一会儿,这时我忽然再次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跟刚进入原始森林的时候一样,好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我们。
我抬头看了一圈,为了节省电源,关了手电筒,只用一支荧光棒照明,周围一片漆黑。我发现唐昧也正警惕地看着其中一条岔路的前方。我正要发问,他伸出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拿着禹王槊,一边细细聆听,一边慢慢向前挪动。
他忽然停下,猛然打开手电筒,一道黑影一下子从地上跳起,发出一声怪叫,那黑影跳到离唐昧大约三丈远的地方。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我才发现居然是一只黑猫,袁瞎子的黑猫!
它趴在地上,看着唐昧眼带杀气。它的尾巴就是被唐昧斩断的,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它发出呜呜的威吓声,好像想把唐昧撕碎似的。
这时,只听一个沉闷的声音喝了一声:“小黑,过来!”从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长衫青衣的干瘦袁瞎子此刻活脱脱像个僵尸老鬼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那黑猫得到命令,飞快地跳到他的怀里。
我心里猛然一震,不知道袁瞎子何以会在这里出现,一直以来他都非常神秘莫测,像鬼魅僵尸一般,但也未曾加害过我们,还从蛇精口中救过我的命,好像是友非敌。
这样想来,我心里有了底气,便问他:“袁老爷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冷冷一笑,说:“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这个地下谜窟如果没有袁瞎子我领着,相信你们会跟那些工匠一样,最终筋疲力尽,累死、饿死在这里!”
他的话让我暗暗吃惊,不过也不由得相信。因为我们已经走得差不多快绝望了,仍旧在原地打圈。
杨小邪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袁老爷子,这里错综复杂,我们几双眼睛看着路都走不出去,你……”后面的话他打住了,但是我们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个瞎子能比我们更有能耐?
袁瞎子哈哈一笑,说:“这里原本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群,偶然被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打通,但是他们却无法走出去。在黑暗的世界里,瞎子所能听到和感觉到的远远比视力正常的人多得多。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的小黑却能看见,它就是我的眼睛!”
盲人的听觉和嗅觉在长期的使用和锻炼中比正常人更敏感发达。我相信这一点,便很诚恳地对袁瞎子说:“谢谢你,袁爷爷!”
韩教授在林小伟的搀扶下,也上前跟他道谢。袁瞎子摆摆手,淡淡哼了一声,示意我们跟着他走。刚走几步,他忽然转脸问我:“吴家娃子,你们怎么多了一个人?”
我“哦”了一声,想起在原始森林里袁瞎子帮助我们杀死蛇精的时候,清风老道当时还没露面,之前他追着袁瞎子要打要杀的时候,估计没料到自己今日落难,需要对方帮忙吧。此时的清风老道畏缩在最后,一副躲躲闪闪的落魄样子。
我跟袁瞎子大致讲了清风老道的事情。当说到北京博古斋的小刘时,袁瞎子忽然神色微变,他喃喃地说:“小刘,小刘……他多大年纪?”
清风老道硬着头皮说:“大约五十岁……”我借口补充说:“应该就是赞助这次古墓考察和发掘的那家收藏公司的刘经理。”
我把有关刘经理和关于北京盛世收藏公司赞助的情况介绍了一下,特别是刘经理是本地人,二十多年前外出后在孙先生的公司工作的事情。
袁瞎子听后,陷入了一番沉思;他沉默地领着我们前进,半天没有说一句话。过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说:“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有人会来这里寻找马楚太子的古墓。原来如此!”
他的话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深问。这会儿大伙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也顾不上细想他的话。
忽然,袁瞎子再次停下,回过头对清风说:“道长,前几天我遇上一个自称清澜的道人,要找他的师弟报仇雪恨。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清风“啊”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袁瞎子的话让我猛然想起了一些清风老道讲故事时,原本就感觉隐隐不对的地方,再看他的表情,我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逼视着清风说:“心术不正,杀师灭祖的人不是清澜,是你,清风道人,对不对?”
清风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一边后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怎么知道,袁瞎子告诉你什么了,是不是我师兄他说了我的坏话?”
杨小邪在旁,冷冷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正宗的玄门道士。从死人嘴里抢夺尸丹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我接着说:“你之前讲述的事情中破绽百出,我只是懒得拆穿你。既然你师父很倚重你,为什么会让你四处云游,还有你建好了道观为什么不留下,反而四海为家,那是因为你发现师兄清澜在找你寻仇,我说得对不对?”
其实我也只是根据一些细小末节的线索推测而已,不过看清风听后一脸如当头棒喝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口中清澜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他自己的卑劣行为,他把整个事件里的两个人颠倒了来说的。
清风此时已经退到了洞壁的边缘,无路可退,他干脆恼羞成怒地承认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再隐瞒了。确实是我修习旁门左道被师父斥责,赶我出门。我是听说原始森林里有未经开发的孤坟古墓,想去倒斗发财才跟马士城一起进去的。谁知道那么倒霉,居然中了尸毒,我只好回去求师父救命。怪就怪清澜太过自私,他不让师父耗费功力救我,所以我才在师父力竭昏倒之后,把清澜也打晕,放火烧毁道观。我重修道观之后才发现清澜居然没有死,他找上门寻仇,我就开始东躲西藏……”
果然不出我所料,清风确实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此时他露出奸诈狰狞的面目,让我们不寒而栗。袁瞎子厉声说:“像你这样十恶不赦的人是该下地狱的,等出了密道,我就会联系你师兄,让他处置你!”
一说到密道,清风便垂头丧气起来,他知道想要出去,必须得靠袁瞎子带领,便不再争辩,说:“好,我跟我师兄走,但希望你们不要管我们门派的事。”
我见他眼神游移,露出狡诈之色,知道他这不过是托词。只是他说的也是,人家门派之事,我们不便多管闲事。
袁瞎子领着我们七转八拐,穿越一个又一个溶洞群,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只剩下一条通道。我发现这条路显然是人工开凿的,应该和之前我们从折叠空间跌入的那条密道一样,建在陵墓的某个隐秘地方,被工匠秘密开挖了一条通道,没想到居然打通了大山内部天然的溶洞群。
走到通道的尽头,是一条向上的石梯。一路向上,隐约感觉到头顶露出隐隐光线。袁瞎子伸手一推,瞬间一片光亮。长久在地下没有见到光线,我的眼睛一时受不了,忍不住闭上,等睁开的时候,发现光线是从被袁瞎子推开的木板上方照射下来的。
一行人陆续爬上去才发现,这个地方看起来很熟悉。破旧的茅屋中,破旧的座椅。这里居然是袁瞎子的住处,那道木板俨然就是他的床板!
想起临出发前在他这间小屋子歇息的时候,曾经遭遇黑猫袭击和各种动物的攻击,原来就是为了逼我们离开这间屋子,免得发现床板下隐藏的密道。
2.下里巴人
几个人站在茅屋中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我们仿若隔世一般。我忍不住去看马出尘,她正好也在看我,两个人相视一笑。这种感觉像新绽花朵散发的清香一般,倾入心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头,长时间没有洗澡洗头,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冷不防的,只见清风老道指着我的手臂,吃惊地说:“小吴,你的手……”
大家都朝我的手看去,我也扭过手臂看去。天!不知什么时候,那条曾经被尸虫咬过的左手臂上再次呈现一条红线,我把袖管捋高,居然还一直延伸,我索性把外衣脱掉,发现那条红线居然沿着手臂,漫过胸口,一直延伸到心脏的位置,紧靠着胸口,隐隐看到皮下有一片小指大小的红印。
我头皮发麻,暗觉不好,记得当时被尸虫咬中的时候,已经用轩辕镜贴在创口处吸尽毒液了,怎么此时看起来好像更严重了一样,而且就在这片刻间,我又感觉整条左臂变得酥麻起来。
我摸索着从内衣口袋里拿出轩辕镜,贴到手臂上,希望能再次吸去毒液。大家都关切地看着我,马出尘则扶着我到凳子上坐下。
谁也没有注意到清风老道何时乘机悄悄向外逃去,等唐昧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好一段距离。看来他提醒我手臂上的尸虫之毒,不过是想给自己逃跑找空子。
袁瞎子叹口气说:“由他去吧,他的命数自有注定,终会有恶有恶报的那一天!”经他一说,大家便不再理会清风的去向了。
轩辕镜在我的创口处吸附了一会儿,那条红线又淡了下去,已经看不见了,但是胸口那片小指大小的红印却丝毫未减。
我心里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韩教授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我胸口的红印,半晌都没有出声。我看他的面色很不好,便故作镇定地说:“教授,你看出什么了?不妨直言!”
教授说:“小吴,你的情况我不好说。那种尸虫不是普通的尸虫,是千年老尸身上下了巫蛊的东西,这种巫蛊已经失传,只有下蛊的人才能彻底解除。”
从看到这条红线再次复发,我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的话让我心里凉了半截。
这时袁瞎子已经从杨小邪那里获知了关于我中尸虫之毒的经过,他也轻声说:“这位老先生说得很对,看来他对这种巫蛊之术非常了解,那具楚襄王的古尸被人下了血蛊,被尸虫咬中后,能看到一条红线,那是尸虫的毒液在血液中传播。轩辕镜只是解了血毒,尸虫还会在血中产卵,虫卵随着血液前进到心脏,以血为养,缓缓长大,等长到成熟时期,便会吞食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