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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初,琏儿带回来八十万银子,修园子已经用了六十万,当时是老婆子我开口跟外孙女借得,只说三两年还上,如今快八年了,可缺口却是越来越大。余下的二十万我已给林丫头让她自己收着了,你要借钱你自去开口,我再没脸张这个嘴了。”贾母有意挫挫王夫人,你不是看不起我这外孙女吗?如今我看你如何张嘴借这个钱。

“外甥女虽大了,可也还是个孩子,将来出门子办嫁妆,还得咱们出头给她置办,那二十万放她手里岂不是不便?”这老太太越发的没个算计了,王夫人忘了那钱本就是林家的。

“花了林丫头六十万银子没处补上,你还打算让她制办嫁吗?亏她还叫你一声舅母。”贾母申斥道。

“我看不如让凤丫去和她林妹妹说说,她姊妹和气。”王夫人想想忙改口道。

“老祖宗不可,我是个嫂子不说多照顾照顾妹妹,怎么能开口借钱呢。”凤姐急忙辩道。

“我看也是,这话凤丫头不好说,还是你这个当舅母的去比较合适,今儿晚了,明一早你自去潇湘馆借银吧。”贾母点头命令道。

王夫人厌恶地瞪了凤姐一眼,凤姐只当没看见。

“二爷,宫里娘娘的银子有着落了。”凤姐吃过饭,把贾母王夫人商议问黛玉借钱的事告诉了贾琏。

“林妹妹的银子通共就剩那二十万了,修园子用的银子,恐怕再不能还的。奶奶倒打发个人去潇湘馆知会林妹妹一声。”贾琏急道。

“还是我亲自去吧,恐丫头们说话没个轻重。”说着平儿上来给凤姐换了衣裳,主仆两了潇湘馆。

“奶奶辛苦,今儿晚上为夫必好好答谢与你。”贾琏笑着在凤姐耳边吹着热气。

“没正经的。”

“真是不要脸,一家子就算计姑娘这几个银子。”雪雁是个暴脾气,凤姐一走她就爆发了。

“雪雁,你就别嚷嚷了,仔细外边人听了去,传到太太耳里。”紫娟忙过来握了雪雁的嘴,紫娟也很气愤,可转念一想,姑娘嫁了宝二爷,整个贾府都是宝二爷的,再说宫里娘娘是宝二爷亲姐姐,那赏赐少得了吗?紫娟这里还做着美梦呢!

黛玉手里散漫,向来不把银钱之事放在心上,二万两银子倒也罢了。只是没料到外祖母居然同意舅母来借银,银子可真是试验人心的金石啊。当初修园子的六十万银子,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若他日离了贾府,没银子如何生存呢?黛玉心里不住地琢磨如何把爹爹留下的银子要回来。

第二日,黛玉正坐在窗下,一边喝着燕窝一边逗弄着鹦鹉。

“姑娘,二太太来瞧您了。”春纤说着掀起帘子。

“还真是心急,大清早得就来了。”雪雁摔帘子出去,迎面王夫人正款款走了,雪雁只没好气的弯了弯腰。

“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早晚我收拾了你。”王夫人看着雪雁的背影恨恨地想道。

“舅母请坐,紫娟给二舅母上茶。”黛玉忙起身,请了王夫人上坐。

潇湘馆,王夫人只那年刘姥姥逛大观园时来过一次,王夫人坐下细细打量屋里一应陈设。地上一架玉石雕刻的十二仕女围屏把卧室和书房隔开,北墙红木书架上垒满了书,一张大大的紫檀木书桌,摆在书架下方那叫一个气派,桌子正中央,红木笔搁上放着大小粗细不同的狼毫、黑梓木镇尺、宜州宣纸、松烟墨一应俱全,桌子左侧摆着一张紫金棋盘,右侧摆着画有江山多娇的青花瓷瓶,瓶里插着几轴字画。窗台摆着象牙嵌玉石水仙盆景。屋子里并没有熏香,却不知道哪来的柔柔的甜香。房子里处处透着精致可却并在感觉奢华,这个狐媚子还真是会享受。

“大姑娘这一向身子可大好了?人参养荣丸可还有?家里事多,舅母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别往心里去。”王夫人终于开始了开场白。

黛玉穿着家常衣服,头发也用一根绿玉梅花簪挽了,那样的风流妩媚让人见了就心生怜惜。

“谢谢舅母惦记,黛玉身子也还是那么着,上次送来的人参养丸还吃着呢。”黛玉说完再不说话只默默地喝茶。

王夫人一见黛玉并不问自己来意,只好清了清喉咙说:“大姑娘,舅母有件为难的事,要向外甥女你开口了。”王夫人硬着头皮道。

黛玉笑笑,盯着王夫人不语。

“你大姐姐如今是宫里贵妃娘娘,娘娘传下话来说短了五万银子打点,家里如今艰难,前儿我把头面折卖了些,才得了一万银子。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哟!”王夫人说着停了停等着黛玉接话,不想黛玉依旧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

“舅母也是实在没办法,娘娘的脸面关系着咱们贾府前程。能不能把你的嫁妆银子挪四万银子,应了娘娘之急,秋后收了租子就还给姑娘,咱们全家都感念你的好。”真是不知好歹,非得让我这个当长辈的开口求你,王夫人心里暗骂。

“家父辞世虽给黛玉留了几两银子,当初娘娘归省,修园子用了六十万两银子,想是这几年早就补上了,收在外祖母手里,舅母要用只问老太太要去。”别还当我是孩子,花了我林家的银子六十万银子,如今都不提不道的,哼!昨儿凤姐姐说两万,这会一张口就是四万。

“不知道是谁走了风声,让这丫头知道这么清楚。一个小孤女原是无亲无故投了来,贾府金奴银婢,千金小姐似的养着,兴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敢抬出老太太压我。”王夫人心里十分不悦,她原以为自己亲来借钱,又是给宫里娘娘使用,黛玉就应该欢天喜地的许借,却不想让她翻出旧帐。

“老太太那里已经知道了,老太太说了那笔银子留待与姑娘做嫁妆,还是从大姑娘那二十万零用钱里挪借吧。”看你这狐媚子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那六十万银子齐备了,如今外祖母年纪大了,黛玉的事就不劳祖母费心了,下午我自去外祖母那里拿回银子,到时候再派人给舅母送过去。”黛玉佯装喜悦道。

王夫人看黛玉一直不松口,于是站起来冷冷地道:“那大姑娘好好歇着吧,我这就去让老太太把那六十万给姑娘准备好,省得下午姑娘讨债不凑手,紫娟好好侍候姑娘,别让人说咱们贾府的奴才没规矩。”王夫人带着彩云气呼呼地去了。

“姑娘,你怎么公然的得罪二太太。”紫娟担心地说。

“我自要我的钱,怎说得罪她,雪雁把这杯子与我砸了。”黛玉指着王夫人喝茶的杯子道。

“怎么玉儿不借?还讨要原来那六十万银子?”贾母一直就没想瞒着黛玉笔银子的事,将来嫁了宝玉,银子怎么也流不出贾府去。

“老太太,媳妇说得都是实情,下午大姑娘就过来给您请安了。”王夫人恭恭敬敬地答道。

“黛玉这丫头也是个没心肝的,自到了自己身边吃的穿的用的哪不是都和宝玉一样,自己的亲孙女尚且靠后。日后嫁了宝玉,贾府一切不都是她的,宝玉她娘始终不待见她,如此一来想把她配宝玉就更难了。这丫头怕是有了外心了,我可是白疼她一场。”贾母对黛玉也心生不满。

“紫娟,把那只羊脂玉的镯子给我找来。”黛玉穿了衣服要去给贾母请安。

“姑娘不是说那是姑太太的遗物让好好收着,怎么天凉了又想起戴它了。”紫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姑娘了。

“就你话多。”黛玉戴了镯子携了紫娟到上房去。

邢夫人、王夫人凤姐侍候完贾母吃饭正陪着闲聊解闷。

“林姑娘来了!”琥珀打起帘子喊道。

贾母抬头见黛玉一身白裙,裙上绣着数杆红梅,轻移莲步向自己走来。

“外祖母,舅母”黛玉给众人见了礼,贾母拉黛玉自己身旁坐下。一眼看见黛玉皓腕上的镯子,不觉想起自己女儿贾敏。白玉本就是玉中精品,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羊脂玉就更罕见了。那还是当年自己出嫁时,娘亲给的陪嫁之物。据说是父亲在北海极寒之地得了碗大块寒玉,请人打磨成此物。如今看到这只戴在黛玉手上的镯子,贾母怎能不想念早早去了的贾敏。女儿早亡只留下这一点骨血,在自己膝下成欢安慰自己丧女之苦。想到此又自觉贾家欠了黛玉的。

“玉儿,天凉了才吃了饭不说好好歇着,园子里走了来喝了一肚子风,回头身子又要不舒服了。”贾母慈爱揉搓着黛玉的青丝。

“老祖宗玉儿想您了。”黛玉撒姣道。

“鸳鸯,把那件雪狐毛做领子的披风,找出来给林丫头吧,外面外大压压风。那雪狐狸毛正好配她这镯子。”鸳鸯听命往后边去了。

“老祖宗就是偏心有什么好的都只想着林妹妹,我是没人疼的了。”凤姐故意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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