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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同喜哭哭涕涕地把今日午时薛蟠行刑的事说了,宝钗一听立时眼前一黑,多亏莺儿在旁边扶住。宝钗稳了稳心神想到:凡是死刑之人均是秋后问斩,不用人说知道了,定是那北静王府从中做梗。原想哥哥就算了定了死刑,到秋后还有几个月时间可以活动,保不准就能救下哥哥一命,这回是没指望了。宝钗空洞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快,快,快扶我去求太太。”宝钗想或许宫里娘娘出面能有一线生机,若不然探春出面兴许也能挽回几天的性命。不管怎么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因探春明日要进宫了,王夫人正忙着整理给探春带的东西,顺便也要给元春的带些东西进去,王夫人这会正气呢?那赵姨娘倒是会看眼色啊,如今攀上了林丫头,几日照不到面了。凤姐也日日挺着个肚子去潇湘馆报道,宝钗一身的伤也指望不上。这里里外外的都是王夫人一人打理,还哪有别的心思呢!因此尚不知道薛蟠的事情。

“太太,太太,您可得救救哥哥。”宝钗进屋忙给王夫人跪下,抱着王夫人的大腿泪出雨下。

“蟠儿?蟠儿怎么了?”王夫人见宝钗如此失态忙问道。

宝钗把薛蟠今日午时问斩的事情说了。“太太,进宫求求娘娘吧!”宝钗跪在地上并不起来。

“二嫂子,此事万万不可。”王夫人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探春却一身郡主盛装带着人来了。

“三妹妹,你这是何意?”宝钗原还想求求探春呢,却不想探春一进门就说不可。

“二嫂子,薛大哥的事我都听说了,他身背两条性命,娘娘岂能枉法?再有你是我贾家的媳妇,你还是不要出头的好,以免带累了我贾府。”探春今朝得志还哪把宝钗放在眼里。

“钗儿,你三妹妹说得是,蟠儿也太胡闹,买口上好的棺椁也就是了。这事万不可影响了娘娘和你三妹妹。”王夫人也说道。

“太太?”宝钗自以为聪明,已把太太握在手里了,没想到太太和探春居然如此绝情。宝钗冷冷一笑,转出了王夫人的屋子。宝钗眯起眼睛看了看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心中再没了指望。

“姑娘,要不然去求求林姑娘吧!”姑娘处处与林姑娘为敌,莺儿提议道。林姑娘得势自然不会放过薛家的。

“求她,让我低声下气去求她?我宁可哥哥死了,也断不会去求她可怜的。”宝钗绝决地说。“给我拿套素净衣服,回去看看妈妈,给哥哥收尸。”

宝钗身穿白头孝回了梨香院。薛姨妈面色参白,牙关紧咬地躺在炕上。金桂正坐在地上边哭边骂着。

宝钗也不理金桂,赶忙上前给薛姨妈灌了水又掐了人中,半天薛姨妈才悠悠是缓过这口气来。

金桂见婆婆醒了,立刻围到床前哭道。

“太太,都是姑奶奶害了大爷,她处心积虚与那林郡主为敌,如今人家拿了大爷的错,这是在报复姑奶奶呀!”

“钗儿,你去,你去求林郡主饶过你哥哥吧!把你的命,把你的命还了她,也得保住你哥哥性命。”薛姨妈双手抓住宝钗肩头恶狠狠地摇晃着。

“用我的命去换哥哥的命吗?”这是自己的亲娘吗?宝钗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地真的。

“是,你,你去死在林郡主面前,让她放过你哥哥,快,快去。”薛姨妈双眼死死是盯着宝钗,态度坚绝而不容置疑。

没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了哥哥让自己去死,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不都是拜哥哥所赐吗?若不是哥哥丢了皇商的头衔,后宫必有自己一席之地;若不是为了帮助哥哥,自己何必夜夜独守青灯黄卷;若不是哥哥闯祸,自己何必留在贾府等颦儿回来给自己没脸呢!

“哈,哈,哈……”宝钗一把推开薛姨妈面无表情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儿子收尸。”

“钗儿,钗儿,你再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我苦命的蟠儿啊!”薛姨妈挣扎着从炕上起来,丫头们扶着,跌跌撞撞跟宝钗一起去给儿子收尸。

菜市口围满看热闹的百姓,宝钗母女备好断头酒,来到断头台前。

薛蟠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在断头台上跪着,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刽子手手提大刀,满脸横肉地在薛蟠身后站着。宝钗给监刑的人递了银子,监斩官早已得了水溶命令,允许宝钗母女亲来给薛蟠送刑。

“妈,妈,你,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薛蟠见母亲和妹妹来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薛姨妈一听儿子的话宛如挖去了心肝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莫怕,有点骨气,嫂子肚子里已有你的骨血,我薛家有后了。你放心,妹妹定会把那孩子扶养成人的。哥哥只放心去吧!”宝钗说着给薛蟠倒上一碗壮刑酒。

“妹妹,妹妹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在薛蟠心里妹妹一直是自己的主心骨,没有她办不了的事,自己不就是打死个人吗?怎么就真得上了断头台呢?

“时辰到,闲杂人等退出。”监斩官高喊一声,兵丁们推推搡搡将宝钗等人推入人群中。

“行刑!”郐子手手起刀落,一腔鲜血喷到断头台上,薛蟠人头落地。

“儿啊!”薛姨妈拔开人群冲进刑场,抱起薛蟠人头大哭不止。待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宝钗才命家奴把薛蟠成殓起来。

“钗儿,你哥哥去了,无论如何你要保住你哥哥那点骨血。你和蟠儿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早上说得都是气话,你可别记恨妈妈。”薛姨妈沾了一身儿子的血,颓败地坐在地上喃喃地说道。

“妈妈放心,哥哥去了你还有我呢!哥哥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的。”宝钗见棺椁已定钉,才自地上扶起薛姨妈。

管家命手下人起棺,一行人正待回府,薛姨妈却疯了一般,挣脱宝钗的手一头朝薛蟠棺椁撞去。正好撞在棺椁的一角上,撞了个茶杯大小的洞,立刻血流如注,薛姨妈轻飘飘地倒在血泊中。

“妈妈。”宝钗惊呼一声,快步跑过去,扶起薛姨妈。用手慌乱地赌住薛姨妈头上的伤口,鲜血在宝钗的一身素衣上绽开了朵朵红花。

“蟠儿,黄泉路上慢走,妈妈来了。钗儿,你哥哥不成器我得去照顾他,薛家就交给你了。”薛姨妈说完手无力地自宝钗脖子上垂了下来,一命呜呼随儿子去了。

“妈妈,妈妈!”宝钗跪在地上抱着薛姨妈的尸体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一日之内失去两位至亲之人,宝钗觉自己的心被硬生生地用刀子一下一下的剜开了。

莺儿早已吓傻了,连哭都忘了。管家薛伯已在薛家侍候几十年了,今见一日之内去了两位主子,心里暗道莫不是薛家的气数尽了不成。

“老天爷,你要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吧。”宝钗跪在地上,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高呼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平,颦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对我如何无情呢?

“姑奶奶,还是先把太太和大爷的尸首抬回府去吧!”管家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忙近前劝宝钗。

宝钗擦干眼泪,用袖子把妈妈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命人把薛姨妈抬到自己的马车内,宝钗上车搂着妈妈的尸首,把自己如花玉的脸贴薛姨妈早已凉透的脸颊上。

“妈妈,你撇得儿好苦,我早就拿了宝玉的休书,贾府不是我久居之所,现在你撒手去了,岂不是让我无家可归吗?妈妈怎么如何狠心呢!”宝钗说着一滴滴眼泪落在薛姨妈的脸上。

金桂此时正一身红衣,指挥着丫头婆子把薛蟠的东西自屋子里往外扔。丫头们见金桂穿红挂绿心里便不忿起来,大爷活着的时候并没有薄待了奶奶,奶奶此举实在让人无法信服。

管家带着人把薛蟠棺椁稳稳在放在梨香院内,宝钗下了马车,让丫头婆子们把薛姨妈抬到屋里炕上放好。下人们一见不但大爷没了,连老太太都送了命,便开始人心慌慌起来。这薛府岂不是落在大奶奶手里了吗?大奶奶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薛伯你亲去买口上好的棺椁,好让妈妈入土安。”宝钗和莺儿给薛姨妈擦洗完身子才出来对管家说道。

又命合府众人与妈妈和哥哥穿白挂孝。

“嫂子,你也把衣服换了吧!”宝钗进到金桂屋里好言相劝道。

“姑奶奶,如今我是薛家的长房媳妇,这府里的大小事宜应该有我说了算,就不劳姑奶奶费心了。”金桂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着,瓜子皮纷纷扬扬扔了一屋子。

“既然知道是媳妇就请嫂子遵守做媳妇的本份,出来给妈妈和哥哥穿孝守灵是正经。”若不是念在她肚子里有哥哥的骨血,宝钗早命人把金桂拖出去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水,你管不着我们薛家的事。”金桂正眼都不看宝钗一眼,大爷死了老太太也死了,这府里她还怕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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