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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是我二儿媳妇。”贾母不悦地看了一眼王夫人,当着外人面口出恶语,真是丢人可也不好说什么,好歹要给她留个面子。

“哦,原是贵妃娘娘的母亲,听闻贾府是诗书礼仪之家,贵妃之母妇言如此,真教老身领教了。”吴嬷嬷绵里藏针一翻话,说得贾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大户人家最在意女子妇言,可以不必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但说话时考虑言辞是否恰当这是至关重要的,王夫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口出不逊,已是触犯了“七出”之条。

黛玉此来本想与贾母、王夫人等计较宝玉娶亲假借自己之名的事,可一听凤姐说宝玉死过去,果真是因为自己,又见宝玉生死未卜,外祖母一生独疼她一个,二太太望五的人了也只宝玉一个儿子。想到此便说道:“外祖母,不要难过二哥哥会好的。”

“吉时已到,你还不出去嘛?”贾母示意王夫人出去受礼。又看看黛玉不但没有怪自己,反而说了好些安慰自己的话,贾母心里更觉对不起黛玉。

“老太君,新媳妇来了,咱们也出去观礼吧,宝二爷吉人天相,说不定新媳妇一到一冲就好了也难说。”吴嬷嬷心里暗暗佩服黛玉的雅量,这才是大家子出身的小姐,王爷眼光果然不错,就连黛玉身边的丫头都熏染得跟仙女似的,特别是那紫娟温婉端庄的。

宝钗花轿进了二门,贾环退下。探春披红挂彩牵了红绳带宝钗跨过高门槛,跨过火盆,方到喜堂,喜堂里早已挤满看热闹的人。

“这是办得什么事啊?才那宝哥还好好的,怎么要拜堂了却忽然死过去了?”王子腾夫人和身边的史侯夫人道。

“娶宝姑娘原是瞒了宝哥的,这不今天那林姑娘回来了,宝哥知道了真相当场吐血就死过去了,都说这是金玉良缘,看来传闻不足为信。”史侯夫人原打算把家里的湘去说给宝玉的,可见了黛玉便打消了念头,不想被薛家占了先。

“好了,马上行礼了咱们观礼吧,这宝姑娘的命啊!”王子腾夫人直为宝钗叫屈。

宝钗在盖头下隐隐地听了几句,方知今天黛玉回来了,姨娘答应好好的成了亲回了门再接她回来,如何偏偏今日回来了?莫不是看我的笑话来了?

“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贾珍以族长身份主持了婚礼,因宝玉病着拜堂仪式草草结束。宝钗就这样完成了人生大事,心里岂有不恨的。恨谁呢?恼恨父亲早亡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恼恨哥哥胡作非为弄丢了皇商名号,让自己痛失秀女身份;恼恨娘亲一心全扑在哥哥身上,明明知道这不是桩好姻缘,却为了哥哥及薛家前程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恼恨命运不公,既有金玉之说,因何多出一黛玉;恼恨黛玉今日归来,让自己的境遇更加不堪……宝钗的心被痛苦和怨恨啃噬着,她觉着自己的心被痛苦咬得千疮百孔。

入了洞房仅探春代替掀了盖头,合卺、解缨、执手之礼全免。

“宝丫头,今天委屈你了,幸好原也不是外人,如今宝玉病着就一切从简吧,我们外边招待客人去,让你这些小姑陪着你吧。”贾母见礼成,外边还有好些个诰命在,不得不出去相陪。宝玉仍在昏睡中,太医说一时无妨,贾母略微安心。

宝钗盛妆艳服,丰肩力体,鬟低鬓軃,眼含秋波,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低垂粉颈面带羞涩还有一丝的愠怒。

“宝妹妹,给你贺喜了。”迎春了见众人散去,忙上前说道。其余众人也来贺喜,探春和湘云尤其高兴。

“宝姐姐,你可真漂亮!”湘云看宝钗都看得呆住了。

“宝姐姐,黛玉给你贺喜了,祝你和二哥哥永结一人心,白首不相移。”黛玉诚心诚意的说。哪个花样女子不渴望有一个美好隆重的婚礼,今天的事虽与自己无关,可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却步步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黛玉原本心善,至此倒同情、可怜宝钗了。“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这样的才情,怎不让黛玉对宝钗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且如今自己与水溶情比金坚,宝钗的际遇更让黛玉心生怜悯。

可黛玉的话听在宝钗耳朵里,倒成了十足的讽刺。“‘永结一人心,白首不相移’吗?这真是莫大的笑话,宝玉因为你正游走于生死边缘,别人说这话倒还罢了,你林黛玉此时说这话,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吗?”宝钗心里波涛汹涌,可面上依然端庄秀丽,保持着新嫁娘应有的矜持和羞涩,她忘记了是她和母亲处心积虑地策划了金玉良缘的戏码,自酿的苦酒却不愿意喝了。

“莺儿,帮你家姑娘把凤冠摘了去吧,也换件轻便的衣裳。”探春见宝钗衣冠沉重,便做主让莺儿给宝钗换装。

“宝姐姐,这儿应该叫二嫂子了。哈哈……”湘云也是快出嫁的人了,可还是孩子气十足的。

“三妹妹,还是吩咐厨房给宝姐姐送点小米红枣粥吧,想是宝姐姐饿了一天了。”黛玉心疼宝钗提醒着探春。

“她怎么可以有那么清澈无辜眼神?怎么可以有那样纯净的笑脸?难道她不知道我所受的侮辱原本都属于她吗?她是在可怜我吗?我用得着你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可怜吗?”黛玉越是关心自己,宝钗越觉得黛玉是在硬生生地撕开自己极力想保留的自尊心……

“林姑娘,老太太让你过去呢,北静王府的人要回去了。”鸳鸯进来请黛玉出去。黛玉和众人打了招呼便领着紫娟、雪雁去了。

宝钗的心猛地被“北静王府”四个字抽痛了,怪不得她会来祝福我,原来是攀了北静王府的高枝了。莫不是?宝钗心里浮现出水溶在雪地里送黛玉的背影。把个病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宝玉扔给我了,自己却去寻了好姻缘。宝钗的心已被嫉妒的火要烤焦了。

“林姑娘,奴婢这就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太妃说了你是她的娇客,要是谁委屈的姑娘,使个人到北王府来,太妃自会给你做主。”吴嬷嬷这话像是对黛玉说的,可贾母、王夫人却都感觉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老太君,太妃说麻烦您好好照看着林姑娘,刚才王爷也让人传过话来,明天请我们王府肖遥师傅来给宝二爷瞧病,您就放心吧,那宝二爷好了您可不就快抱重孙子了。”

贾母一听肖遥师傅要来,立刻放心了,黛玉都一脚踏进鬼门关了,也被肖遥师傅拉了回来,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贾母原本心里只是怀疑北静太妃相中的黛玉,如今听吴嬷嬷一说,那黛玉嫁入北王府更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即便做不了正王妃,怎么说也能是个侧妃,贾府攀上了北王府这门亲,想是连宫里贵妃娘娘都要会受到些好处。看来得说说宝玉她娘,让她好生看待着黛玉。

“这个小狐媚子不知交了什么好运,竟投了北静太妃的缘,不过若是真得能嫁过去不管是侧妃还是庶妃,对贾家自是有利无害的,只要不聘出去做正妻,那贾府欠她的嫁银自是可以不了了之了。”王夫人也不傻,今见北静王府的三品夫人在黛玉面前都自称奴婢,自然是把那小狐媚子当主子了,日后对她我得变换态度了,谁不知道北静王府的郡主是当今的皇后,自己女儿可是在宫里侍候着人家呢。

最开心的莫过于凤姐,凤姐原就生了一副玻璃心肝,在凤姐看来那北静王府不日即将上门提亲,黛玉是个王妃的命,这回二太太不能太苛刻她了,自己和琏二爷也算对得起姑妈、姑父在天之灵了。

吴嬷嬷把众人的反映尽收眼底,她阅人无数,见多了这种深宅大院奶奶太太们的嘴脸。“也难为林姑娘了,这里没一个人是好相与的。还是趁早让太妃、王爷请了旨意,把林姑娘早些娶了回来稳妥,以免夜长梦多。”

贾母带着众人一直把吴嬷嬷送到二门外上了马车,外边水溶早上了马等着,贾政、贾赦等人在大门口垂手相送。来贺喜的人也陆续散去,热闹了一天的荣国府终于静寂下来。

凤姐和王夫人在贾母处看外边送进来的礼单子,也好准备回各家的礼。王夫人看到北静王府的贺单时愣了,黛玉的名字居然紧跟在水溶之后,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没结亲,居然先占了女主人的位置,难道北静王府要娶黛玉做嫡妃吗?

贾母见王夫人拿着礼单出神遂问道:“谁家的礼,你也不是小家子出身,见什么礼了呆成这样,拿过来我看。”

鸳鸯自王夫人手中取过礼单,贾母戴上西洋老花镜看完不觉笑了:“还是那林丫头争气,宝玉他娘你也看明白北静王府的意思了,以后再让林丫头不自在我可不依,还有林丫头那笔银子,你们这当家人也早点着手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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