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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醒来之后我神清气爽,好像从来没有撞伤脑袋这回事。可当我睁眼一看时,却有点难以适应,过了一会儿我才明白,我的超能力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增强了。因为我这时目光如炬,什么都看得见,屋里的纱幔、隔断没了,一眼就看到婆子与丫头们在窃窃私语,虽然挺远,可每句话都听得非常清楚。过了些日子我就明白了,我不是任何事、任何话都能听见,要分时间、地点和内容。一般上午最清楚,中午其次,晚上最弱,要碰上刮风下雨什么的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对于内容,与我或我家人相关的就清楚,再远也行,而其它人的事则要看机缘。

“简直太厉害啦,这不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吗?”紫雪羡慕地叫道,“那别人岂不是做什么坏事也瞒不了你?”

我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我没法向她诉说自己的痛苦。什么都听得见和看得见并不是好事啊,古人有云,难得糊涂,原来真的不无道理。说实话,我刚知道自己有超能力时,也曾沾沾自喜,到处地扫听各种信息。可这扫听不仅没扫出什么成就,反倒扫出许多气来。

原来,我在别人心中并不是我一向所自以为的明慧美丽、知书达礼。容貌就不用说了,比不上三个姐姐,人品才学也统统不值一提,还任性、懒惰、贪吃……总之,天下女人所有令人无法容忍的缺点全在我身上出现了不算,还变本加厉。众人说,也就是我投胎好,生在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在乎多养一个闲人,若是在别人家,早被掐死喂猫了。

当我第一次从黄嬷嬷口中听到这番评论时差点气晕过去。如果我记不错,就在我过生日的那天早上,她还曾经将我夸得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样。更要命的是,她的这番话不是在府里而是跑到外面说的。我的恶名就此传了出去,一个美如天仙的大姑娘转眼成了一个头发又黄又稀、眼睛小嘴巴大、任性、懒惰、好吃的丑女,这搁在谁身上能够受得了?

我想不通,黄妈妈有必要这样贬低我吗?我不就是看到她偷娘的钱,在她想嫁祸给丫头问蕊时,打了个抱不平,跳出来说出事实真相,令她被娘赶了出去丢了饭碗吗?其实她在我家呆了十来年,不知偷了我娘多少东西,足够她和家人生活一辈子了。如不是她对问蕊下手,我娘也不会对她赶净杀绝的。

可叹我是个大家闺秀(我爹说的),所以我也不好到玉桥镇的大街上为自己正名,实在郁闷之极。看着爹学着读书人的样子摇着头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时,我恨不得大哭一场,在选择做大家闺秀还是为自己正名上,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可我爹不让,说他丢不起那人。女儿和爹是没道理可讲的,他不想丢人,只能我丢人了。

然而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因为我洞察秋毫,下人做什么坏事都瞒不过我,而我又脾性直,见了总忍不住说来,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无一例外被娘辞退后,都在镇上重新找到工作,于是我的恶名就随着他们传遍了整个玉桥镇。传到最后我不仅是丑女,还是怪物,成天不用睡觉,晚上两眼冒光,就差说我青面獠牙、会吃人了。开始还有人不信,但众口铄金,时间一长也就没人替我说话了。更有我家的那些亲戚,竟找借口上门来看我是不是真的变了。

这件事的严重性,我由于年青,自然没有意识到。我娘这个精明人,因被我爹想娶小的事闹得心神不宁,光顾着想她自己的幸福了,竟然也没放在心上。

转眼,我十五岁要议亲了,这时我家人才忽然发现我可能要嫁不出去,因为全镇所有的媒婆都不肯替我找婆家。她们一听说我家请,第一句话就是“要为老爷的事就去,要为小姐还是免了”,有两次因管家说得不清楚,媒婆上门为我爹做媒,一开口就被我娘骂了个狗血喷头,自那以后,再也不曾有媒人上门。

这时我娘才意识到严重性,将眼光转向玉桥镇外。

可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方圆五百里之内已没人不知我的大名,我精明了一辈子的娘在这件事上总是慢了一步,饶是她平日足智多谋,到此时也是束手无策。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看在我老爹丰厚嫁妆的份上答应与我家做亲,可事还没有一撇,便也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打了退堂鼓。

“千万不能将那怪物娶回来,”说话人总是推心置腹、完全为别人打算的神气,而且也无时不在表明自己是个知情人,对我的了解已超过了我家的任何亲人,甚至我爹我娘,“你还想得她的嫁妆,只怕你的心思还没动,就被她发现了。什么,娶回来扔一边娶个小的?拉倒吧,李四小姐凶起来能拆了房顶,十个壮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怕到时候她养面首是真的,你娶小妾只能做梦!”

天知道,说这些话的人都是怎样想的。我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从来都是行不露足、笑不露齿,虽不见得弱似杨柳,可也是娇俏可人,纵然难免会有发脾气的时候,但决不至于掀了房顶,而且十个我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一个壮汉呀!

可惜,就是有人相信这没来由的话。从此,我家是更没人上门了。

不仅如此,我家的那些小厮也在别人的鼓动下集体辞了工,这件事再次哄动了玉桥镇。

我气得都不想说什么了。我再差,也不至于会看上他们吧,有必要这样嘛?可是我的罪状却平白无故加了一条,仿佛他们不是自愿走,而是由于我的逼婚才走的,这让我到哪儿说理去?

于是,我的名声更差了。

在婚事磋砣了一年多后,玉桥已谈“李”色变。我娘终于认清形势,在家乡是不会有哪个正经人家肯要我了。经过再三考虑,她决定将我送到姐姐家。

老爹当然舍不得,我一走就真没人听他的教诲了,可又不敢将我留成老姑娘,坏了李家名声事小,我娘天天闹他事大,因此他对我娘的决定也原则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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