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太不争气,我恨我爱你
从前发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盛夏轻轻地将手指按在嘴唇处,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顾映宁吻她的温度。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三年半以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一样的眼角眉梢,一样的长发,只是从原先的清汤挂面变成了现在的梨花波浪,然而整个人的心境却早已不同。
收起吹风机,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极其清晰响亮的敲门声。盛夏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高声问询是谁。来者却没有说话,回答盛夏的是一记又一记更加响亮和急促的敲门声。
一把打开门,盛夏却愣住了—站在门外的,竟是顾映宁。
他大概是喝醉了,两颊鲜少的酡红,映衬得那张向来冷冰冰的脸竟显得有了些暖暖的温度。顾映宁一手高撑在门梁边,一手猛地拉住盛夏的胳膊,两眼泛着些许红血丝:“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他拉得很用力,盛夏甚至有些吃痛。
“我刚刚在吹头发,没有听见。”说完,盛夏忽然觉得不对,她为什么要回答他?于是眸色转冷,一脸防备道,“顾映宁,你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
她的冷淡惹恼了他,长臂一勾,顾映宁将盛夏一把拉到自己胸前,狠狠地挤压着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头里一般。目光犀鸷,他张口,浓烈的酒味朝着盛夏扑鼻而来:“怎么会没事?盛夏,我们之间的事多了去了!”
说话之间,他竟一个大步跨进屋内,“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大门。
盛夏被他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怒道:“顾映宁你这是强闯民宅!”
他却不以为意,犀利的眸光中带着隐隐约约的蒙眬,嘴角斜勾,冷冷戏谑:“什么时候来自己未婚妻家也算强闯民宅了?”
黛眉皱敛,盛夏的戒备似乎越加重了些:“我们已经分手了!
忘了吗?是你自己说从来都不是非我不可!顾映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自知之明?”他冷哼,“说得轻巧!若是有,你会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气势汹汹地来找我说分手吗?你也别忘了,于我来说,捏死一个许亦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他最后那四个字说得格外轻,却是在她耳畔呵气,又痒又灼热得盛夏拼命地往后缩。但她越是躲,他越是步步相逼,终于,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盛夏再也无处可逃。
勾缠在盛夏腰间的手臂不知何时已悄然移开,顾映宁双臂在墙上一撑,将她框在了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甚至连动弹都困难。
他俯身,鼻尖几乎碰着她的鼻尖,灼热而粗重的呼吸洒落在她的周身。
这样的顾映宁,盛夏还是第一次看到,此刻他已经双目尽红,浑身都散发着侵略而危险的气息。她自然惊慌,努力地强装镇定:“你想做什么!”
顾映宁嗤笑,嘴角扯出一个薄凉的弧度,双眼亮得惊人:“盛夏,我想做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何必多此一问?”
贝齿咬唇,盛夏屏息,陡然间委屈丛生:“顾映宁请你自重!
不管你想要干什么尽管去找宋漫如,别再打扰我!”
他那双幽深的眼直直地注视着她,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将她无法自拔地吸了进去。猝不及防中,他舌尖轻舔盛夏下唇刚刚印上的咬痕,呵气如兰:“在你一心顾着和许亦晖双栖双飞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自重,嗯?”
盛夏又气又羞,双颊涨得通红:“你少无中生有含血喷人!我也是人,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你若要玩,大把的女人供你挑,但绝不是我!”
“若我说,非要是你呢?”
顾映宁没有再给盛夏说话的机会,低下头,薄唇准确无误地覆盖住了她的菱唇,也吞掉了所有她想要反驳他的话。和从前的每一次吻都不同,眼前的顾映宁仿佛一头充满攻击性的兽,掠夺是他唯一的目标。
他不由分说地吻下来,盛夏吃痛,挣扎着想推开他,然而顾映宁怎会让她得逞,一双手掌早已从墙壁上移开,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
盛夏仿佛听到自己的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她努力地想要退缩,然而渐渐地,这样暧昧到高温的空气里,盛夏竟慢慢地脸烫心慌起来。想要推开顾映宁的手慢慢地放缓了挣扎,只是一个晃神的工夫,顾映宁已经一把将盛夏的双手别到了腰后。
盛夏早已快站不稳,脚趾都蜷曲到了极大的弧度,在顾映宁的唇移开她的唇时终于发出了声音:“别……别再这样……你不能……”
她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里仿佛带着微微的哭腔。他感觉到唇下肌肤的颤抖,于是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呼吸滚烫:“不能怎样?盛夏,你永远都拒绝不了我。”
盛夏被他这句话说得瞬间又倔住了,努力平复颤抖的嗓音道:
“顾映宁……你别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后悔?我从来不为任何事后悔。”他嗤笑,脸上因为醉酒的酡红依旧,酒气倒微微散了些,“并且,我也不许你后悔。”
他说着,一手缠起她的几缕发丝微微收紧,盛夏被迫着迎向顾映宁炽烈的双眼。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竭力地试图从他双眸的漩涡中抽离:“我们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所以,滚出我的屋子!”
“是吗?”顾映宁冷冷地弯唇,眉目里的专注和炙热令盛夏心惊,“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按到了盛夏的胸口,掌下怦然急促的心跳声让他轻而一笑:“盛夏,你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你。”
慢慢地,他俯身,轻柔地重新吻上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他是这样的温柔,几乎是盛夏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柔以待,恍恍惚惚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珍惜的、被深爱的。而如此这般的恍惚,也终于让盛夏连最后一分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之前的那些争执和互相嘲讽此刻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伸出柔荑勾住了顾映宁的脖颈,只想与他更亲近一些,再紧密一些。
他拂开她额前微湿的发:“盛夏,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她早已不晓得今夕是何夕,只能模模糊糊地应声:“好。”
眸光转深,他说:“不许再和许亦晖见面。”
仍旧,回答他的是一个破碎的“好”字。
不再犹豫,顾映宁将她拦腰抱起,熟门熟路地大步迈进卧室。
未关的窗户已经不再重要,明月光斜斜地照射了进来,在床前洒下一地银华。纱帘被风吹得翩跹,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终于在月华之下展翅起舞。
早晨盛夏醒过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犹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浮现,盛夏一手撑头,只觉头痛不已。明明已经分手了,也明知顾映宁不会为自己而停留,然而当他以强硬的姿态出现时自己竟那么轻易地就丢盔弃甲。
说不清究竟是懊恼,还是为自己的丢盔弃甲而生气,盛夏翻身下床,重重地打开房门。
一走出来她就愣住了。本以为顾映宁已经走了,却在厨房里看到了他的身影。顾映宁端着一碗刚盛上来的清粥小菜欲走出厨房,见到愣愣地立在门边的盛夏,眉头轻挑:“吵醒你了吗?”
怔忪只是一瞬间,盛夏很快回过神来,双手抱胸抵触道:“你怎么还在?”
原本,顾映宁的脸上是带着一抹隐隐约约的笑意的,但在听到盛夏口气如此之冲的话后,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将粥碗重重地摔放到桌上,顾映宁怫然凌厉道:“这么盼着我走,是怕被许亦晖发现吗?”
头痛欲裂,盛夏无心和他纠缠:“不要总是提到亦晖好不好,这分明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他却不肯放过她:“亦晖……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实在不想理会顾映宁已经近乎无理取闹的话,盛夏深吸一口气,不耐道:“大门在左边,慢走不送。”
顾映宁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怒发冲冠:“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盛夏,想要我离开没这么容易!”
她终于也恼了,抬起头怒瞪,道:“那你到底想怎样?”冷冷一顿,“是了,昨晚你的‘服务费’还没有给,你当然不会离开。一千块钱如何,够不够?”
望着盛夏仰脸怒目的神情,顾映宁却沉默了。良久的静默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冰凉凉:“原来,你竟是这样看低自己、竟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收回抓住她胳膊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勾起,说: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依你所言。只不过,今天的一千块先欠着,下次再还。”
他的周身都散发着怒气,走到大门边,又转过身来:“先前的分手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我从没承认。盛夏,你别想这么轻易地摆脱我。”说罢,他摔门而去。
直到“哐啷”的摔门余声都已消失,盛夏终于慢慢地蹲下身来,如同上一次他甩门而去时一样。
只是那次,她以为是决裂;而这次,却是纠缠的开始。
桌上的清粥小菜依旧冒着热气,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顾映宁竟会亲自下厨为她煮早餐,就像她从未预料到,有一天她会这样的心乱如麻、无路可逃。
盛夏赶到公司的时候辜子棠已经破天荒地到了,一见到盛夏,他大步流星地从总裁室里迈出来,劈头就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姓裴的男人来过?”
辜子棠向来气定神闲,鲜少这般急促相冲,盛夏微微怔忪:“确实有过,但是……”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一口打断她,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被人恐吓了!”
此话一出,盛夏瞠目,有些结舌地问道:“总裁,您报警了吗?”
辜子棠顿首:“当然,来之前就报了!只是F市公安局的效率也太低了,竟然到这会儿都还没来!”
正说着,只见Linda带着一干警察疾步而来:“总裁,他们说您报了警……”
“对对对,”辜子棠快步迎上前,“陈队长,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陈子健大腹便便地走在最前头,古铜色的手和辜子棠的相握,“辜先生,久仰久仰!”辜子棠到底也算是F市的知名企业人,因而陈子健的态度也格外的亲和。陈子健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来,辜子棠吩咐Linda去给所有的警察斟茶倒水,却让盛夏跟着进来了。
辜子棠搓了搓手,说:“陈队长啊,实不相瞒,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其实经常会得罪人。这不,这次的大祸可就来了……”
陈子健大手一挥:“辜先生哪里的话,还请将情况从头至尾说一遍。”
盛夏这才知道,原来上回来势汹汹的那个叫裴晋的男子,在辜子棠创业初期曾经是合伙人。然而在普迪实业逐渐上了轨道时,裴晋却因为一时的贪念和另一家公司暗中搭上了线,并将普迪的不少机密资料泄露给了此公司。终于,东窗事发,裴晋因为商业犯罪而锒铛入狱,却因此对揭发人辜子棠怀恨在心,哪怕是在狱中都多次恨恨说他日若出来了必定会报复。不久前,裴晋终于刑满出狱。不出所料,他一出来的头一站果真是辜子棠的普迪实业!幸亏上次辜子棠有事外出,否则局面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可能。
就在今天早上,辜子棠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床头柜上插着一把菜刀!他吓得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大喊:“刘姐!刘姐!”
刘姐是在辜子棠家做了十年之久的佣人,一听他的叫喊忙小跑着过来,问:“先生,怎么了?”不过她话音刚落,自己却也被眼前所见给惊骇住了,结结巴巴道,“先、先生……这、这是……”
辜子棠气急败坏:“这什么这,快报警啊!”
刘姐唯唯诺诺地跑开,辜子棠小心翼翼地重新往前靠近了几步,这才发现,原来菜刀之下竟还钉着一张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辜子棠,还债!
盛夏听得诧异不已,这些从前总觉得遥远如电视剧的事情竟会真的发生在身旁。看辜子棠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不由唏嘘着纵使是平时呼风唤雨的总裁,到底也还是普通凡人。
陈子健沉思一番后,缓缓开口:“辜先生,整件事的脉络我们已经大致清楚,但还必须去案发地点,也就是您的别墅一趟,麻烦您同去协助调查。”
辜子棠点头:“这是当然,应该的应该的。”
“另外,”陈子健道,“您的别墅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警方会给您安排一间安全屋,在裴晋落网之前您得先委屈一阵子。”
辜子棠自然配合:“没问题,都听陈队长的。”
陈子健站起身来,辜子棠也披上外衣,正欲跨步出门,陈子健忽然又沉吟道:“这件事情,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不可外扬。”他说着,眼角瞥向盛夏。辜子棠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陈队长,放心,我这个秘书绝对可信的。”陈子健点点头,于是再次大腹便便地走了出去。
辜子棠随陈子健等一干警察走了之后,盛夏莫名地有些失神,大概是此事太过骇人,她总觉得有些心慌。翻看着Linda送过来的文件时,不知怎的,出神之中竟忽然想起了顾映宁的那张脸,想起那天早上起床时他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惊鸿一瞥。
如今已经快一周没再见到他,那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现在回想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竟记得他当时完全柔和下来了的脸部线条,那些被她在彼时忽视了的细枝末节,此刻一下子倏然回笼。
盛夏愣住了,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回忆出了错。那样神情柔和的顾映宁,会是真的吗?
半晌后她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左手竟拿着手机,并且翻页到了顾映宁的号码处。自嘲地摇摇头,盛夏正欲放下手机,忽然铃声响起。
“小夏,晚上有空不?”那头传来谈晶大大咧咧的嗓音。
揉了揉眉心,盛夏浅笑:“难得小晶子相约,再忙的事都得先放一边。”
谈晶哈哈笑:“那是当然,算你识相!唔,晚上七点在皇家咖啡,可别迟到。”
盛夏应承:“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