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毫无疑问爱情当做信仰
远远的,果真看见许亦晖候在门口。他倚靠在一旁停着的车子旁边,低头看着手机,嘴角一抹暖暖的笑意。
盛夏搓搓手,深吸一口气,唤他:“亦晖。”
许亦晖抬起头,目光如水。站直了身子,他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她:“来了?”这还是许亦晖头一次见盛夏穿职业装的样子,玫红色的高腰裙,黑色的鱼嘴细高跟,黑色的衬衫外头罩着一件米色短款西装外套。
他说:“你这样穿很好看。”
盛夏浅浅地笑了笑,只是道:“不是去吃海鲜吗,走吧。”
不一会儿,车已然驶到了饭店门口。
皇城海鲜,从前这是盛夏最喜欢吃的一家海鲜店,和顾映宁第一次单独吃饭也在这里。后来他们也去过好几次,尽管就两个人,顾映宁还是会包下一个包间,然后大手一挥让老板将所有的菜都上一份。盛夏错愕,忙喊住老板,快速地报上自己平时最爱点的那几道菜的名字,向老板打招呼。她其实也明白,顾映宁只是不喜和外人太多言语,因此很多事情宁愿多绕些圈子也不愿浪费时间。
从车上下来,盛夏仰头望着门匾上的四个大字,心里缓缓地流过一层苍凉。到底,已经物是人非。
许亦晖停好车子,快步走到盛夏身侧,笑道:“阿夏,今天的菜你肯定喜欢,我可是早早就跟老板说好要加料。”
盛夏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许亦晖是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人,从前就是。进了门,她一边望着里面找寻合适的位子,一边微微笑说:“好啊,只要你别怕我吃穷……”
最后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却好像只能永远留在舌尖了。因为,盛夏在距离自己十步之遥的那张桌边,看到了顾映宁。
坐在顾映宁对面的,若是她不曾看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得力助手宋漫如。
仓皇地愣住,盛夏刹那之间竟不知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了。许亦晖自然也看到了,笑容黯了黯,他却没有退后。
“顾先生,好巧。”
让盛夏惊愕的是,许亦晖居然上前一步同顾映宁打起招呼来!
顾映宁微微侧头,见是许亦晖和盛夏倒也面不改色,竟神态自若地点头,仿佛只是好久不见的朋友般:“是很巧。”
宋漫如自然也回转过头看见了盛夏和许亦晖,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扬起一抹不露声色的微笑,声音娇悦如莺:“许先生,怎么就带盛小姐来这样不起眼的海鲜店呢!”
盛夏怔然,尔后脸色苍白,倏地将视线紧紧盯住顾映宁,生怕漏掉他一丝一毫的表情。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从头至尾顾映宁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眉头不曾皱起一毫,举箸的动作也不曾停顿过一秒,甚至嘴角也不曾下弯过一厘。
耳畔,许亦晖淡笑的声音已经响起:“没法子,这是阿夏最爱的一家饭店,只要她喜欢便好。”盛夏死死地盯着顾映宁毫无波澜的侧脸,终于颓然放弃,垂下了眼睑。
心里冷冷自嘲,盛夏涩然。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明明已经知道了他的不在乎偏偏还心存侥幸,现在这样被当头棒喝,确实该梦醒了啊……思及此,她上前两步,轻轻巧巧地挽住许亦晖的臂膀,然后环顾了空荡荡的四周一番,优雅微笑,道:“亦晖,虽然你说早就订了桌,不过看来今天这家店已经被顾总包下来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顾总和宋小姐的清静比较好。”
许亦晖看了看神情漠然的顾映宁和精心装扮过的宋漫如,依言笑应:“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走便是。”
转身之前,看看宋漫如刚做的却无比眼熟的新发型,许亦晖顿了顿后还是状似随意地开口,说道:“宋小姐,还是做回自己吧。
替代品,终究只是替代品,永远都是无法翻身的影子。”
后面那几句话他说得极轻,却极清晰。虽然许亦晖是看着宋漫如说的,余光却在转身之前好像无意般地扫了一眼另一头的顾映宁。
盛夏早已走远,许亦晖也温温和和地跟在她后面。宋漫如脸色一白,略微惊慌地抬眼直直望着自己对面的人。顾映宁却仿佛不曾听到许亦晖的话似的,照旧举箸。然而放下筷子的时候他似乎袖子扫的幅度有些大,只听“啪”的一声,玻璃杯落地而碎。
他仍然没有理会。用纸巾抹了抹嘴,顾映宁沉声:“服务员,埋单。”
没有吃成海鲜,许亦晖感到很抱歉:“阿夏,今天实在是……下次再带你过去,我们也包个场好不好?”
盛夏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黯然笑了笑:“不用了,其实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如从前那么喜欢海鲜了。”
许亦晖喉头一紧,强忍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现在的盛夏,是一个他缺席了四年的盛夏。这四年里,他缺席的不仅仅是时光,更是她的蜕变。
感觉到身旁人的沉默,盛夏忙侧过脸,略微急促道:“像我们刚刚吃的江南小吃其实也很好啊,清淡可口不是吗?”
短暂得近乎可以忽略的静默后,许亦晖笑得很促狭:“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眼下他们已经走到了清茶花苑的里头,他停下来翻翻她的衣领,“你看你,这么多年了还一样毛毛糙糙。”
以前她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说的话失言伤到了他而急急忙忙地掩盖过去,甚至有时会用佯装怒目来遮掩。他一直在心底低笑,笑她的毛糙,笑她的体贴,笑她给自己带来的温暖爱意。没成想,四年过去了她竟还会这样。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盛夏也有些窘迫:“哪有,我已经变很多了。”不过,对方是许亦晖、是自己曾经那样熟悉依赖的许亦晖,因此窘迫只是短暂,盛夏很快恢复如常,微微笑道,“我已经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今晚的月色清朗,在不远处的人工湖上投射了一大片的鹅黄倒影。湿漉氤氲的空气流动,倒还有几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来。
许亦晖定定地望着盛夏,脸上笑容依旧,却生出了几分的认真:“阿夏,听话,赶紧把那个人忘了,我等着你。”他并不眼盲,今晚她的黯淡和失神他看得分明。她说得没错,她确实已经变了很多,比如从前的盛夏向来无辣不欢,而今却喜食清淡。不用想,他都知道这改变缘于何人。但他有和她曾经的回忆,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所以他不急不躁。
他这番话,预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盛夏只觉得自己倦极了,拆筋散骨的疲惫渗透进了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浅促笑了笑,她只道“晚安,亦晖”便转身上了楼。
洗完澡,盛夏裹着浴巾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吹头发。镜子上贴着几张小小的卡通贴画,有一条八爪鱼、两条热带鱼、一小丛水草,还有一只小乌龟。这几张卡通贴画在她的镜子上已经安家很久了,大概有三年半了吧!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些都是她第一次和顾映宁去今天那家海鲜店吃饭时老板送的。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熟稔起来。
虽然头一回的相识起于盛夏的错认,然而后来,却是顾映宁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来接近她。盛夏自然也疑虑过,自己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让他尴尬,且自己并非家缠万贯也并非什么绝世美人,何以让顾映宁这样的富家公子上心?初始,理智叫盛夏拒绝,而情感却叫盛夏顺从心意—顺从她想见到顾映宁那张和许亦晖长得太过相似的脸的心意。她想,她这样大概就是饮鸩止渴了吧。
时间一久,盛夏倒也不再为这个问题烦心。一来,顾映宁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陪伴者。他从不多言,也没有太多的苛刻要求。在他面前,盛夏从来都是最真实的自己,无需伪装也无需讨好。二来则是,渐渐地,当她将顾映宁和许亦晖分得一清二楚后,似乎当初的理由有什么不声不响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