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直到户外拓展运动即将开始时许和音才知道是不能带手机的。除此之外,发卡、钥匙等尖利物品也不能带,甚至某些活动连眼镜都不能戴。
有专门负责保管物品的老师来收东西,许和音忙抓紧时间对着训练基地给自己来了一张自拍,才把手机交了出去。
班里的同学被分成两个小队。
“起个名字吧!”训练基地的指导老师建议道。于是,两队分别以青队和蓝队为名。
“真俗!”
莫菲菲所在的美术班就站在许和音的班级旁边,她嫌弃的声音引起大家一阵哄笑。即使如此,她所在班的小队还是被同样命名为“真俗”的黄队和橙队。
拓展运动由几个不同的项目组成,而这些项目由不同的团队轮流完成,最后根据整体的情况打分排名。许和音与周景优被分在我们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只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会再改变;有些人彼此说了再见,就不会再聚首。
同一队。她们热身的时候方季晚正跟着后勤的老师在一辆小面包车旁帮忙。小汽车后盖被打开,方季晚卸出一箱箱矿泉水、面包、肉肠,然后按照老师的要求依据人数帮着分份。他抬头擦汗的瞬间,恰好看到周景优和许和音,于是冲她们笑了笑。
“哎呀,不要戳我的腰,太痒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一抓一把五花肉,手感都不好,要不是老师让我们前后靠在一起我才懒得理你!”
这时,排在队伍前后位的成芯和顾翼又开始斗嘴,惹得大家对他们纷纷行注目礼。
他们这边还没开始,那边的一组已经传出了笑声。原来是莫菲菲的一个同学在活动中没坐到后面同学的腿上而摔了一个大跟头。
“同学们要互相信任才能完成好动作。好了,大家一起来。”
指导老师一面传授着要领,一面招呼其他组的同学。许和音按照要求做着动作,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莫菲菲的方向。只见她不时地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脸上还不时地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她一定有古怪!
就在她暗自研究的时候,周景优凑了过来:“许和音,下个项目咱俩一组吧!”
许和音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另一组的一个女生在翻越障碍墙时卡在了中间,直接导致同组的搭档也停了下来。
“加油,加油!”她们所在的团队大声地为她们加油鼓劲儿。
在大家的鼓励下,停在中间的那个女生最终还是翻了过去。
“这样一定会被扣分的。”有的同学明白这是一个团体项目,最终是要将大家的成绩汇总来计算名次的。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坚持下来了。”也有的同学提出不同的意见。
而许和音察觉到周景优的紧张与不安,轻声问道:“周景优,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脸色却有些苍白。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勉强,反正你感冒也刚好,老师不是说了吗,有顾虑可以提出来!”
“不,我没事,我也想试试呢!”周景优斩钉截铁地说。
“周景优,别向下看。”等许和音与周景优进行攀爬时,她一边不停地嘱咐周景优,一边故意把速度放慢,好与周景优保持一致。
“好,我不看。”周景优颤抖着声音回答着,可是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下瞟。
“周景优加油,许和音加油!”
下面的同学已经开始自发地为每一个队员加油打气。可能是被这些大声叫出自己名字的同学感染了吧,周景优速度突然加快了。
“周景优,你完成得很好啊!”她们下来时有同学对周景优说,周景优羞涩地笑笑,然后看到方季晚停了手中分配食物的动作朝这边张望着。
“你们要接住我啊,把我摔了事情可就严重了。”这时,那边高台上莫菲菲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她的团队成员们都在下面交叉着双臂摆好姿势等着她。
“莫菲菲,你有多重啊!”就在她准备往下跳时,有同学大声调侃着,随即大家又乐了。欢乐的气氛此起彼伏,似乎每个人都忘记了高考的倒计时牌,暂时从枯燥的学习中解脱了出来。
“挺好玩的,以后我上了大学要带同学们一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莫菲菲大喇喇地凑到教官旁边要联系方式。方季晚分完食物,又把箱子与从学校带来的小桌子一起搬进小面包车里。
他递给周景优食物的时候还说:“周景优,你很勇敢啊!”却不料莫菲菲听见后不满地反驳:“你干吗只夸她一个啊?我们都很勇敢呀。”
莫菲菲说完后周景优与方季晚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不过莫菲菲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在跟教官套近乎的时候,被教官发现私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原来,莫菲菲始终藏着手机呢!每当轮着她做项目时,她就拜托周围同学帮她掩护,然后等项目结束后再把手机放进衣兜里。她的衣兜有拉链,手机放在里面很安全。
要不是刚才她主动给教官递手帕纸,手机是不会被带出来的。
等下午做游戏的时候,大家已经完全放松了。
许和音和周景优把腿绑在一起向前跑,周景优还罕见地向莫菲菲那组提出挑战,莫菲菲欣然接受挑战。虽然最后输给了她们,周景优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活动快结束时,许和音向教官归还绳子,教官却叫住了她:
“对了,你是步子渡的朋友吧。”
“咦!你怎么知道?”
“我在健身俱乐部见过你,就是在攀岩室那次!”对方解释道。
“啊,对,你是在门口把门不让我进去的那个人。”许和音记起来步子渡管他叫师兄,他和他的未婚妻都是攀岩队的队员。
“我一见你就认出来了,所以就想等活动结束后再找你。”对方一笑,“其实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知道最近小渡在忙什么吗?他很少来攀岩室了,就算来也是来去匆匆的。”
“我也不清楚啊!”
“我总觉得他有心事。其实呢,他在攀岩方面很有天赋,身体条件也不错,我希望他能好好努力,不要被别的事情所影响。”
“心事?他能有什么心事啊?”
“他似乎还在为过去的一些事情而苦恼。我在健身俱乐部门口见过他和朋友们争论,朋友劝他放下什么心事,可小渡很固执地拒绝了。”眼看要集合了,教官匆匆地说,“我看你跟他挺谈得来的,你有时间就劝劝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生活要向前看啊!”
我什么时候跟他谈得来了?许和音红着脸跑回班级队伍中。脑子里却是刚才听到的话。
步子渡有心事吗?看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怎么会有心事呢?
活动结束后,大家在返程的车上领回了自己的手机。
“喂,许和音,看看,这是你哦!”
在大巴上,莫菲菲特意与许和音旁边的同学换了座位。她得意地把手机里的照片挨个儿拿给许和音看。原来,莫菲菲在活动时偷偷拍了好多照片,有许和音的单人照,也有同学们在一起打闹的集体照。这里面许和音最喜欢的是那张自己向旁边张望周景优的照片。
“表情很自然嘛,笑得好温柔!”莫菲菲看到许和音在看到这张照片时眼睛亮了一下,说,“我也最喜欢这张,当时为了躲老师照得很着急呢,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你自己没照吗?是不是还要放在网上?”
“当然要发到网上啦!你看,我要发这张!很帅吧!教官都同意了,我以后要拉着同学们一起来玩。”莫菲菲似乎很有公关能力,指着一张和教官的合影骄傲地说着。
“这下你不会因为没参加军训所以没机会见到帅哥而感到遗憾了吧!”许和音说。
“我是不遗憾了,你呢?如果这些照片应远能看到,你是不是很开心?哎,你想不想发给应远啊?”莫菲菲果然是有预谋的,“我可以把这些照片给你一份哦,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许和音觉得她是要重提上次画像的事,现在想想让对方画画自己其实也没什么。
“我要画一张素描,放心啦,不用这么紧张,你的那张先欠着,我想画另一个人。”
“谁啊?”
“健身俱乐部的步子渡啊!我觉得他脸部线条很特别,身材更没的说。”莫菲菲一脸崇拜,“我后来又利用和姨妈练习瑜伽的机会见到了步子渡哦。虽然提出了我的要求,可他说只有你和我同时在场的情况下,他才同意我画!”
“这个狡猾的家伙。”许和音嘀咕着。她奇怪步子渡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理由。他是不是看到妈妈对自己没有复习功课就去健身俱乐部玩很不满然后料定自己不会再去健身俱乐部了?这一定是步子渡随便找的借口,可是莫菲菲却不是一个随便就能打发的人。
“许和音,一会儿我们回到学校后就去吧?反正我也回城里的家,今天时间又不晚,只要步子渡答应,周日我就带画笔去。”
架不住莫菲菲软磨硬泡,许和音只好答应了。
等她们匆忙赶到健身俱乐部时,步子渡又不在,别人说他今天临时请假外出了。
“搞什么搞,不能白跑一趟,我要把咱俩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情景拍下来,让他看看他提出的条件我可是做到了。”
俱乐部里回响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夹杂着教练的口号声:
“Come On ,Come On 大家跳起来。”
一时间,周围充满活跃的气氛,仿佛吸入了这里的空气,人也会变得活力四射了。
莫菲菲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她拉着许和音来到俱乐部二层的大厅里,靠着大大的落地窗不停地自拍着。许和音勉强微笑着配合莫菲菲。然而当她无意间从窗户向下张望时,目光落到门口处停着的一辆车上后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了,许和音?”莫菲菲见状没心没肺地问,“步子渡出现了?”
随即,她顺着目光向下望去,只见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正靠着汽车打电话。
“啧啧,是个派头十足的大叔啊!”莫菲菲说。
“什么大叔,那是……”许和音话说到一半猛然打住了。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只见一个女人从健身俱乐部里走出来径直走向那中年男人。
女人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休闲服,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对了,就是这个微笑!许和音蓦地记起自己与那个女人曾经见过几次面,一次在健身俱乐部前,一次在自己的租屋附近,还有一次就是回家拿了东西下楼时。
许和音定定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楼下,女人与男人亲密地交谈着。男人似乎在向女人交代什么,他掀开后备厢,露出了烤肉架、新鲜的食材,还有车载冰箱、野餐布,看样子是要去哪里玩。女人对男人的精心准备十分高兴,竟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脖子,而男人微笑着像哄小孩子一样搂住她的腰,幸福之情不言而喻。
“哇,这个女人好幸福哦,那个男人每次都来接她呢!”莫菲菲凑过来小声道,“看样子他们这是要急着去哪儿郊游吧!”
每次都来接她?
许和音耳旁像响起一个炸雷。她匆忙跑下楼,熟悉的人影不断地在眼前晃动,那个男人……分明是自己的爸爸啊!
“喂,许和音,你去哪儿?”莫菲菲忙追了过去。
然而,等许和音跑下来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已经开着车走了。
许和音看着车尾部的车牌,更加肯定自己没有认错,那个男人,的确就是自己的爸爸许延年。
“刚才那个女人你认识吗?”许和音慢慢地转过身问跟来的莫菲菲。
“也谈不上认识,就是和我姨妈一起练习瑜伽时见过。他们经常在门口碰面,男的给女的来送东西的,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莫菲菲的话仿佛给了许和音一记重拳,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许和音,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步子渡骑着一辆自行车回来了。他看到许和音,微微一愣。
“喂,还不是你说的吗?我把许和音带来了,你这个模特是跑不掉了。”莫菲菲见状忙笑嘻嘻迎上去说。
“你的车,借我用!”许和音脑子乱哄哄的。她没有跟步子渡斗嘴,反而一把夺过他的车朝着汽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怎么了?”步子渡奇怪地咕哝了一句,然后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喂,这车是我借的,你小心点儿。”
步子渡的声音零星地飘进许和音的耳朵里。她却不管不顾,只是加快脚下的速度用力蹬着车子。她一定要追上去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刚才自己看错了,那么爸爸现在就会回家;那如果确如自己看到的那样,他们会不会一起回家?或者就像莫菲菲说的那样,他们是要去野餐?那样他们根本就不会回家!
许和音一路胡思乱想。等到了自家楼下时,本想冲上去问清楚的勇气在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汽车时又消失殆尽了。许和音尚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看看,双脚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只匆匆一瞥,她就认出车里坐着的就是那个女人,而爸爸却不见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许和音忙推着自行车闪身躲进一旁的楼门内偷偷向外窥视。
“阿珍,是不是这双鞋?”
是爸爸许延年!他拎着一双女士高跟鞋有些不耐烦:“其实,去度假村玩穿得随便点就好了。”
“这双鞋才能配那条黄裙子嘛!还说我,你的充电器为什么要回来取,度假村里不是也有吗?”叫阿珍的女人从车窗里探出头说。
“唉,还是用这个顺手。算了,我说不过你。”许延年摊摊手,脸上是宠溺的笑。
“你可答应过我的,周末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你赶紧把手机关掉。”阿珍不忘嘱咐着。
此刻,许和音鬼使神差般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她看着爸爸为难地看了阿珍一眼,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和音呀!有事情啊?”
“我想回家取点东西,没带钥匙。”
“哦,我现在在出差回不去,你找你妈要吧!东西要是急着用,就去买一份,妈妈那里有我的卡。”
这时,阿珍探出头来叫了许延年一声,示意他快一些,许延年会意,冲她点了点头。
“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许和音继续问。
“这个……不好说,哎,我这边信号不好,回头再说啊!”许延年匆匆挂了电话。
许和音捏着手机定定地望着爸爸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安抚着有些恼的阿珍,然后开车驶离了小区。
等他们走后,许和音才从楼门里走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装修只是一个借口吗?不,不可能!
爸爸绝不会欺骗妈妈的!思及此,许和音又一次拨了爸爸的手机,可是他却关机了。
听着机械冰冷的提示音,许和音不知所措。
她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慢慢走着,就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她不禁想起有一次应远没考好,几个朋友陪着心情低落的他沿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那时,应远告诉自己跑步可以将烦恼都忘掉。
那么,现在她要跑向哪里?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许和音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好像一片随风起舞的树叶。就在她倒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她。
“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许和音顺着声音望去,迟修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谢谢,我没事。哎,你怎么在这里?”许和音嘴里虽然说着“没事”,可她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迟修微微皱眉。
迟修小心地将她扶到路边,说:“你看,车子的脚蹬划到你了!难道你都没感觉吗?”
“啊?”许和音这才记起自己是一直推着车走的,可由于一直在想事情,所以也没注意车子脚蹬的位置。
“坏了,步子渡还等着我还车呢!”许和音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看四周,“我这是走到哪儿了?”
步子渡?
迟修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稍稍愣了一下后继续道:“你脸色不好,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说着,他从许和音手里接过自行车跨了上去。许和音没有拒绝,她告诉迟修健身俱乐部的地址后,就蔫蔫地坐了上去。
迟修骑上车向健身俱乐部出发。一路上他努力控制着平衡,把车骑得稳稳的。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许和音看上去为什么那么难过。是自己遇到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将要去的地方让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