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泠语并非势利之人,短暂的惊过去了,便也照常过日子,她深知公子小姐的秉性,所以他们的事她从不置喙,只是今日,她想这洛氏一家难道连公子小姐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吗,竟带至这偏厅,她不明,实不明,在秦堡,她秦大小姐代表的就是绝对的威势,除了她爹,任何人看到她,皆需退让,所以对于此,她委实不懂。
这靳玥馨果然识礼懂礼,在不明客人身份的情况下,她也绝不怠慢,不会持洛氏长房主母的身份而凌人。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她便带着一众仆妇出现在偏厅,看那打扮,上身藕丝琵琶衿上裳,下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发梳朝月髻,颊覆胭脂,唇点嫣红,果然一个美人,色泽如芍药,倾昀突然想起白居易的那首诗:
今日阶前红芍药,
几花欲老几花新。
开时不解比色相,
落后始知如幻身。
空门此去几多地?
欲把残花问上人。
那靳玥馨进来亦打量了厅中二人,只见那少年不过十多岁的样子,此时正站在厅中,欣赏着厅中字画,那副字画出自她的丈夫,画风苍劲,笔走龙蛇,总之在她看来,这幅画是毫无瑕疵的,所以隐隐也有些自豪,那样一个男子是她的夫。
而此时那少年转头向她扫来,饶是靳玥馨见惯了大场面,也是一愣,这少年容华灼灼,实属罕见,而那容貌虽则年纪小小,竟似还超过洛相,这怎能让她不惊,况且这两人竟还有5分相似。靳玥馨按下惊异,再看那少女,一身白色纱裙曳地,端坐在那里,看那样子也不过十岁有余,可是袅袅婷婷,使人移不开眼,还好遮着面,不然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靳玥馨打量完毕,不管先时的瞬间失神,迅速恢复主母仪态,温柔开口:“二位贵亲久候了。”这就算是打招呼了,靳玥馨说完,便移步迈向主位。
奥曦淡淡扫了一眼靳玥馨,并不落座,只看了妹妹一眼。倾昀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的哥哥是不愿开口了,既然到了家,内府家事,她就应该出面了。所以,她放下茶碗,轻轻摘下面纱,看向靳玥馨,这是她对长辈的尊重。
靳玥馨坐下,却见那少年依旧站着,颇觉他失礼,再看那少女,只一眼,她便噌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什么能让洛家主母如此失态,两旁的丫鬟仆妇皆是大惊,这样子的夫人从未见过。那靳玥馨一手攥紧衣角,一手紧按椅柄,嘴唇发颤,发不出一句话。
而再看这边倾昀,唇角是最完美的微笑,那张脸,绝对的倾国倾城,可是这样一张脸居然把他们家夫人吓成这样。
那厢的泠语和砚岚亦是不明,这洛府夫人是怎么了,小姐如斯貌美,她怎么做此反应,不明,不明,今日洛府一行,实是惊异太多。
倾昀一看差不多了,其实她也不想摘这个面纱,奈何面对长辈,倾昀不想如此无状,可是摘了以后又是这个结果,呵呵,她心中暗笑,不过也好,这样她等下的话,再惊人,想那靳玥馨也是承的住的了。想毕,她起身来到正中,轻轻福身:“三夫人安好,倾昀这厢有礼了。”
说完这句话,倾昀再看向那靳玥馨,显然这是她没有想到的称呼,没有想到的人,那刚才还是惊异的神情,而现在只剩下呆愣。那一众仆妇中除了些许老人,谁明白这句三夫人,谁知晓这个洛倾昀。这不,就由个不长眼的上来了,“呔,你这小姑娘怎不识礼数,端的乱喊,什么三夫人,这是大夫人,是洛相正夫人。纵你是洛氏宗亲也不能如此。”
倾昀抬眸淡淡扫了下来人,40左右,妇人装扮,不认识,估计也有些身份,可惜那眼长地不好,不然看看这架势也不该上来,倾昀并不理她,对着靳玥馨粲然一笑:“三夫人,我与阿哥返家甚是匆忙,未曾相报,很是抱歉呢。”
那厢里靳玥馨也反映过来了,“奥曦,倾昀回家,本就不需通传,洛家随时欢迎。”她平复心情,慢慢坐下,三夫人这个称呼已经7年不闻,今日噩梦再起。
倾昀看了她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只是母亲的位置,不能让,她只能对靳玥馨说抱歉。“三夫人客气了,既如此,吾等便先告退了,改日再去三夫人处见礼。”
“倾昀,奥曦,尔等离家七年,如今匆匆回府,这住处还没安排好呢。”靳玥馨淡淡说出这事实,的确,他们一句都不说就回来了,让她这个主母如何来得及安排,而且他们又是前夫人所出的正牌的嫡子嫡女,不能怠慢,一时间,她也想不起该安排哪里了。
“不必了劳烦三夫人了。”洛奥曦终于转身,淡淡道,“我自可回欣兰阁。”他可不是客人,听那靳玥馨说起话来,好似他们在这里没有家一样。
“是呀,倾昀谢夫人费心,不过大哥可回欣兰阁,而倾昀嘛?自回芜沁坞。”说罢,再次福身,让人挑不出错来,抬首时已覆上面纱。而那里奥曦也对着这继母作揖拜别了。一行人离开偏厅,看那样子,竟似熟门熟路。
徒留身后暗自烦心的靳玥馨和一群抓不住重点的仆妇们,那个挺身出来教训的妇人此时也品出味儿来了,那夫人的隐忍,那不过十岁女孩的微笑,最重要的是芜沁坞,那个女孩居然提出住进芜沁坞,那是属于洛相之妻的,是真正的主母苑,那代表着什么?那个女孩和那个少年究竟是谁?她不由得为自己的莽撞惊出一身冷汗。
而洛相府内,嫡子嫡女回府的消息如炸雷一般,一个早上便传遍了,仆人们争相奔走告知,倒是各房主人们都安之若素,仿佛无事。众人现在就等着这相府真正的主人,洛相大人回府后,再来观这风向。
离了偏厅后,奥曦便先送倾昀回了芜沁邬,他的心里,那时妹妹离家时甚小,未必记得路,绕晕了可不好,所以还是自己代劳,送她回去,而且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再看看娘亲曾经住过的芜沁邬。
倾昀看自己的哥哥虽说神情浅淡,可是言辞定定,便也不推辞了,和他一起回了芜沁邬,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对他们注目审视,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奥曦,倾昀虽觉得烦了些,可是也不会怕。
在芜沁邬里,倾昀见到了听到讯息便侯在此处的容嬷嬷,这个嬷嬷可是从小带她长大的,今日再见,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感伤,当下上前,扶住容嬷嬷臂膀,“阿姆,容阿姆,是浅浅,浅浅回来了。”
再看那容嬷嬷,眼圈都红了,眼泪叭叭地往下掉,拜了下来,“浅小姐,真的是浅小姐,还有,还有曦少爷,想死老奴了,哎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奴今日真是高兴。”
这么一来,连喜怒难形于色的奥曦都有些动容,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容嬷嬷,“容阿姆,不必多礼,您永远都是我与小妹的长辈,我们也想念您呀。”
倾昀挑挑眉,暗自腹诽,她怎么不知道,她哥还会想人,骗鬼吧。
“容阿姆,这芜沁邬如此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看来都是阿姆的功劳,浅浅再次谢过阿姆,不知阿哥的欣兰阁如何?”
“嗯嗯,这些年,相爷命老奴日日打理,天天盼望着公子,小姐回家,这欣兰阁一如往常,公子只消前去,立马可住。”那容阿姆轻轻擦干眼泪,望着这轻纱照面的小姐,心想这小姐年仅十岁,说起话来如此谦顺,半点没有娇蛮之气。
听到这,倾昀不由得暗自疑惑,听那靳玥馨先前口气,她尚对如何安排他们住处有所考量,所以倾昀才问了欣兰阁如何,她以为那靳玥馨之所以为难,或许是他们已被众人遗忘,那住所也荒废了,所以那靳玥馨才不知如何安排,可既然如容阿姆所说,日夜不敢偏废,那欣兰阁自是阿哥的,那靳玥馨又为难为何?真是想不通。
其实那靳玥馨有所犹疑,完全是因为当时心绪已乱,而洛相对于这一双儿女的事,从不经过这主母,她久而久之也再不关心那欣兰阁,至于芜沁邬,自己先前嫁过来时还惦念过,可是这种念想早已在她有一次去洛相寝阁——临渊阁,看见那副欲乘风飘去的仙子画像时,化为灰烬,后来她知道那名仙子便是洛相元妻——沈宸霜。
既得见容嬷嬷,倾昀与奥曦,感伤之余,又套问了些府中讯息,原来当年二夫人梁思玉生了对龙凤双胞胎,而靳玥馨生了个嫡女,这三个洛氏后裔都比倾昀小了2岁,比奥曦小了4岁,而最有意思的是,而后靳玥馨还是梁思玉便再无动静,直到去年,梁思玉再次有孕,今年年初,如夫人梁思玉再添一子,名洛千树,小倾昀9岁,小奥曦1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