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事,夫人看着办就好。”楚庭深靠在柔软而狷狂的虎皮靠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擎着一杯酒,样子懒散而随意。
陆氏听楚庭深这么说,禁不住勾唇一笑,若有所思的道:“我听初见妹妹说五妹妹素来喜静,若真是如此的话,后院有处清凉阁,倒是静谧的很,不如就让五妹妹住那里吧!”
“嗯,你看着安排!”楚庭深歪头啜了口酒,顿了顿,又道:“折腾了大半天,也该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就捏了陆氏的手,牵着她率先往外走去。
善鄂下意识的一偏头,想用眼神安慰下沈绾心,却发现,她其实是看不见她的,因为那块碍眼的红纱。
“既然爷和夫人都走了,那我们也就散了吧!”不知道谁娇滴滴的说了一声,沈绾心便听见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声,接着便是渐远的脚步声。
一直等着那些声音消弭无踪,她都没移动半分,心里也说不上着急,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吗?
就在她正出神的时候,不远处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那声音的主人就停在了自己的跟前,从从容容的笑出了声:“这位姐姐还真是处变不惊呢。”
“不敢当,恕妾愚鲁,不知您是哪位夫人?”沈绾心抿着唇低着头,放软了声音,细细的回了话。
“我家夫人是东门院的乔夫人。”有清脆悦耳的声音插了进来。沈绾心听得出,那正是扶她下轿的那位姑娘,当下只是思索片刻,便和气的接了话道:“指路之恩,还未曾谢过,姑娘又帮绾心指了人,这下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呢!”
“萱草不过一个丫头,五夫人无需这么客气。”萱草嘴上虽这么说,但眉眼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傲。
在这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萱草可是爷的房里人,就连大夫人对她,也是笑吟吟的,那待遇,简直比念儿的用度还要超出许多,活脱脱就是府里的另一房夫人。
至于她之所以会帮衬着沈绾心,不过都是自家主子的吩咐罢了。
“萱草姑娘这般伶俐,想来你主子也是个妙人,如此,还望四夫人莫要嫌弃妾蠢笨不堪呢!”
“怎么会!”四房乔氏笑得温婉:“姐姐也不想想,能让爷花三十万两银赎回来的人儿,怎么会愚笨不堪呢!在怎恶么说,都该是倾国倾城的呢!”
乔氏略显天真的调儿,就这么如铁锤般的敲打在了沈绾心的心上。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那楚大官人要为她赎身,势必是要从账房里支银子的,这府里管账的是谁,自然是大夫人陆氏了。
这么说来,这陆氏只要在众夫人晨昏定省的时候,稍微提上那么一两句,那,恐怕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念及此,沈绾心顿觉后脊生寒,凉嗖嗖的。
愣怔了许久,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妾倒不知,也不曾听爷提起过,只是您也知道,妾一出林府,便被遣去了轻提山庄,本来都以为再回不了城里宅子了呢!”
“可是姐姐不已经回来了吗?”乔氏轻快的接了话,紧跟着又道:“姐姐这么出众,一定得爷疼爱的!”
“四夫人真会说笑,不慕名利,不慕君心,这是妾进府前,跟爷承诺过的,如此,又怎敢违背。”
“姐姐真傻!”乔氏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句,便没再开口,而是径直对着边上的萱草道:“姐姐初至,想来也不知晓府中布局,你引着她去清凉阁吧!”
“是,主子!”萱草垂首应了一声,就又偏向了沈绾心这边,试探着问道:“五夫人,现在可要过去?”
“有劳萱草姑娘了!”话落,她又朝乔氏福了个身,才将手搭上萱草白腻的手上。
善鄂自然是跟在后面的。
三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走了好几炷香的时间,才到了一处院子。
很明显,这就是大夫人口中的清凉阁。
不用看,沈绾心都知道那跟林府的梧桐院差不了多少。
“五夫人,清凉阁已经到了,那萱草就先回去了。”说话间,她已经放开了沈绾心的手,很出色的先斩后奏着。
“嗯,有劳姑娘了,替我谢过你家夫人。”沈绾心客气的福了个身,再次叮嘱道。
“萱草知道了,夫人赶紧进去吧!”萱草有些不耐烦的福身,算是回礼,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谦和有礼,看得一边的善鄂一阵反胃。
“嗯。”这下沈绾心只发出了一个单字音,就自己一个人慢吞吞的往前走去。
萱草见此,眼底再次滑过一抹不耐,一刻不留的就溜走了。
“姑娘,萱草已经离开了!”善鄂一见萱草消失,当下就上前两步,低声禀报道。
“知道了!”说话间,她已经伸手拽下了头上的红纱。
本来就是做给那些人看的,既然最后一个观众都已经消失了,她还有什么好装的呢!
抬头扫了眼这清凉阁的布局,到底也没她想象中那么砢碜,一进院门,便是一座精致的花园,虽然是早春时节,但园子里的花枝上却都缠了红色的绢花,也不知道是为了应景,还是为了她进门,才这么装饰的。
绕过花园,丈外处就是主屋,高大的门楣上挂着一张桐木大匾,上书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清凉阁!不用看,那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两边各有两孔耳房,看起来也不旧,应该是给丫头们住的。
“这院子倒不错。”沈绾心点了点头,颇有兴味的赞道。
“可是,据说,住进这院子里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善鄂摇了摇头,寂静冷漠的眼底,浮上了一抹枯涩。
“如能得偿所愿,末了,不管是什么下场,其实也都不过分!”沈绾心说着,就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她相信,这般静谧安宁的地儿,选择住进来的一定都是这世间最安宛的女子。也相信,她们在得到属于自己的凄惨下场之前,也一定得偿所愿过。
她也希望,那些或许流连不去的气息,可以保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