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一面,你拿了琴就走,这样会不会太绝情了?”
“我们之间没什么情可绝。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盗琴一事,如果你现在还任意妄为,不要怪我不客气。”
“彩遥,其实……”苻钰收起嬉笑的神情,认真地望着她,“你打不过我的。”
“……”
“苻钰,把琴还给彩遥。”栎凛开口了,声音里严肃的成分让她微微有些震撼。
苻钰只得默不作声的把琴递给彩遥。
彩遥接过琴,起了身,把身上的那个小铃铛拿出,铃铛叮叮脆响了一声。
看着眼熟的铃铛从彩遥那里拿出来,苻钰吃了一惊,一摸自己腰间,果然少了一只铃铛。
彩遥把它轻轻搁在桌上,“还给你。”
彩遥给自己面前空了的茶杯满上苻钰刚带来的酒,“一杯薄酒,别过。”彩遥仰头一饮而尽,搁下酒杯背起自己的琴就匆匆下楼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栎凛苦笑着缓缓给自己斟上酒,“别过,彩遥。”
“还是没有说清楚吗?”苻钰看着他。
“没有必要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而让你三年不能见她,你们现在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吃饭吧,快凉了。”
绝壁峰。
午后,彩遥坐在窗前望着空山的景色,面前的素琴依旧安然的卧着。
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安静,恬淡。
这一次下山成亲和这一场见面真像梦一场,到现在,彩遥还在想这些是不是真实发生过,是不是一场梦。
那么的不真切。
彩遥从窗边起了身,下楼去。三年前他们一起离开,三年后一起回来。
这次不期的重逢,三年未说的谢谢还是没有说出去。
那样的状况下,实在说不出来。这次也是自己太任性了。
彩遥在楼前的树下站着,看一树桃花的嫩芽,娇弱无力,但是满树的嫩芽都竭尽全力地露了头。
“彩遥,桃花开时,你便嫁予我吧。”
看着桃花,总会想起紫幽说的话,他总爱这么说。不过,为什么一定是要在桃花开时呢?彩遥浅浅笑了一下。山里的凉风轻轻吹着,尽情拨弄着她耳边柔亮的发丝。这株桃树要开花,还很早呢。
那日与彩遥一别,栎凛和苻钰还依然住在城中客栈。
匆匆一面,三年未说的话还是未说,搅得心里不甘而且烦闷。
苻钰是个机灵鬼,她早早便看出栎凛心情沉落。
三年之期到了,回来了,面对的却是彩遥和紫幽已经成亲的事情,原本兴奋地心情当然转瞬就跌到谷底。
苻钰拿着新买的甜品走到栎凛身边,声音轻快,“我买了吃的,要不要尝尝?那家老板吹得可厉害,好多人买呢!”
栎凛回过身来,“你吃吧,我不想吃。”
苻钰把东西搁在桌子上,我买回来是为了你,不是为了自己吃。
“还在想彩遥的事?”苻钰的声音低了下来。
看着苻钰神情有些变化,栎凛没有多说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你喜欢的话,多吃点。”
“栎凛,要不我们去找彩遥吧!”苻钰欢呼雀跃。
栎凛看着她。要去找她……他们吗?
“整日呆在这里也很无趣,我们就出去嘛!”苻钰像个孩子一样闹着。
是啊,这一次大老远的回来,就这么呆在客栈里,是有些说不过去。委屈苻钰了。
正当两人准备出门时,客栈中的店小二上来传话了,“二位客官,楼下有位公子找您们。”
苻钰愣愣的望栎凛,“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吗?”
栎凛没有回答,除了萧紫幽,不会有其他人上门来。
与彩遥见一面,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两人下了楼,嘈杂的大堂里错错落落坐着些旅客。在这些看上去平平常常的人群里,栎凛四下都没有看到什么显眼的人物。
“二位客官,那位公子在隔壁厢房等着。”店小二见他们下来,急忙迎上去指路。
店小二为他们叩门推开房门后便退出去了。
栎凛先踏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清高孤傲的背影,正坐在桌旁喝着茶,屋里飘着一阵新鲜的茶香味。
“萧紫幽?”苻钰盯着那个背影,高贵,冷傲。有些陌生的感觉,转念一想,毕竟这么久没见了。
只是,那时从未见过萧紫幽穿过白色的衣衫,他对紫色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偏爱。
“到了。”在苻钰东想西想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招呼道:“过来坐。”
苻钰惊讶地望一眼栎凛,小声说话,“这个声音不是萧紫幽!”
“你是谁?”栎凛走了过去,苻钰也狐疑的跟上,一睹这个神秘人的尊容……
“萧紫幽?!”
白夜忍不住笑了,这个丫头真是一惊一乍。分辨不出他和紫幽的,除了蝴蝶,她倒是第二个。
“你是萧紫幽什么人?”栎凛面不改色地问。一早就察觉出不是他了。
苻钰在旁边一直盯着白夜的脸看,怎么也看不出哪里不一样,萧紫幽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萧白夜。”白夜做了个请的手势,“紫幽的大哥。”
栎凛看他一眼,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大哥?苻钰盯着白夜,磨磨蹭蹭在栎凛旁边坐下。萧紫幽居然还有一个大哥,以前从未听他提过!
“突然找上二位,一定觉得有些唐突。”白夜慢悠悠的开口,“不过,提到紫云山庄,两位应该不会陌生。”
萧白夜,紫云山庄的庄主……
栎凛察觉到了些什么,但眼前的人,依旧气定神闲,他也就没插话,就等着白夜接着说。
“两位前来造访过鄙庄,可惜在下当时不知两位是家弟的朋友,没有正式邀请二位,招待不周,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听似歉意的话,栎凛听在耳中无一不是讽刺。苻钰在一旁也心虚地咳了一下。
“那件事情,是我们冒犯了,还请庄主见谅。”
“不碍事。”白夜唇边泛着笑意。
这笑,好像是在表达友好,但看上去可不是那么平易近人。虽说也觉得没什么别样,可就是觉得这笑隔着一层深不见底的东西。
苻钰这时总算是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萧紫幽了。
“那你来找我们做什么?”苻钰忍不住好奇。来找他们的居然不是紫幽,而是他……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白夜浅啜一口茶,“前些日子两位前来造访,和弟妹开了个小玩笑——你们是朋友,玩玩笑笑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白夜搁了茶杯,目光突然从清闲变得带些锋锐,“不过,因为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造成了误会。两位添了不少麻烦呢。”
苻钰看一眼栎凛,低下头,两只手绞到一块去了。来找他们算账来了……
“本该我们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的,烦劳庄主来一趟了。”栎凛说着,但脸上淡漠的神色,没有半点对不住的意思。
“言重言重。”白夜看着他的眼神,笑,“这件事本是紫云山庄待客不周,多有怠慢,诚请两位不多嫌弃。”
“庄主既没生气,还待我们这般客气,不知……”栎凛也有些琢磨不到眼前这个温温和和的男人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了。
“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我来此一趟,一来对上次的疏忽表示歉意,二来,诚邀两位到紫云山庄作客。他日造访,一定多多赔礼。”
白夜说着,在旁边桌上拿起一个薄薄的信封递来。栎凛伸手接了过来。
“紫幽对于旧友的到来,一定十分高兴。”白夜笑着。
“叩叩。”
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门被轻轻推开,探进一个年轻的面孔,面上神色沉静,“庄主。”
白夜看一眼青笠,似乎事情都办好了。白夜向他们一笑,起身,“多有打扰了二位,在下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慢走。”
白夜已然离去。栎凛还依旧坐在椅上。苻钰在旁边撅撅嘴,“我还以为会被狠狠教训一顿呢!看来,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坏,看上去有些冷,但是个温和的人呢。”
“温和?”栎凛泛起一丝冷笑,“他来说这些,不过是有意无意在提醒,他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而已。”
苻钰愣愣地瞪大了眼。看上去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萧白夜,竟是这样心机深沉?
栎凛拆开那封信,里面是一张邀请函。
萧白夜……
“栎凛,我们去不去啊?”苻钰拿起那写得刚劲有力的邀请函,心里直犯嘀咕。他不仅不生气,还这么友好的邀请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不去?”栎凛起了身,“人家都做到这个地步,我们要是还不肯‘赏脸’去一趟,说得过去吗?”
苻钰小心翼翼地跟在栎凛后面,她觉得不知不觉中,好像有些不愉快在游走,还有些火药味在乱串……
紫云山庄。
紫幽倚在自己的木阁前,轻轻吹着箫曲。箫声像轻烟一般,袅袅飘摇晃动着,在山庄上空流转,像云层中偶尔泻出的光一样,清亮而迷人。庄中下人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事,驻足倾听起来。直到张老管家一路训斥过来,家丁丫头们才缓过神来继续干事。
“二公子的箫……唉。”张老管家听闻久久不闻的箫声,不由叹息一声。熟悉的箫音和当年一样,只是二公子的的箫声一直都这么沉寂,有着说不出的心事般。
紫幽的目光落在那桃花上,花开得很好。很好。
他闭了眼,箫声依旧不断。
在他身后的窗户内的书桌上放着一张打开的信纸,是彩遥的字迹。那张单薄的纸在微微的风的吹拂下颤动着。
已经回到绝壁峰了吧。彩遥说没事……
紫幽的箫声急止了,垂下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