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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牙买加(2)

甜蜜的寂寞

在牙买加西部的城市Negril,看到这家立在加勒比海畔的中餐馆“海景楼”,着实喜出望外。然而,迈入餐馆,却发现里面冷冷清清的,装满了寂寞。既来之,则安之,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天,风很猛,浪涛拍岸,激起千堆雪,像一张美丽的画。

翻看菜单时,顺口问服务员:“厨师是华人吗?”原本以为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没有想到她居然答道:“是的,来自中国。”于是,我们要求向厨师直接点菜,少顷,一名个子瘦小的中年人便来到了桌前。由于到这城市来旅行的华人少之又少,因而厨师满脸都是殷切而又亲切的笑容。橘逾淮变枳,旅行时吃了太多三不像的中餐,看到华籍厨师,特别高兴。他说:“我给你们弄个清蒸石斑、姜葱炒龙虾,好吗?来牙买加,一定得吃海鲜,新鲜又便宜!”

很大的一尾石斑,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一放入口内,海洋丰富的滋味便在口腔内蔓延开来;龙虾那略带野性的肉,厚、嫩、结实,是使人钟情的邂逅。

饭后,厨师符史远泡了一壶好茶,与我们聊天。

他来自海南岛,到牙买加当厨师已有四年。我跷起拇指称赞他厨艺了得,他谦和地说:

“海南菜肴,包容性强,容易推广;一些具有强烈地方特色的菜,比如重油重辣的四川菜,要为外人接受,就有一定的难度。”

“我发现,在牙买加,许多中国菜已经变质、变味……”

我还没说完,他便插口应道:

“这是很无奈的事,身为厨师,我们一定得适应当地的情况而作出相应的改变。比如说,如果你们是牙买加人,不管那条石斑鱼有多新鲜,我都绝对不会拿去清蒸;龙虾呢,更不会拿去炒姜葱,因为牙买加人喜欢炸或者烤的食物,所以呢,我会弄个炸甜酸鱼、炭烤龙虾。让我觉得特别遗憾的是,中国饮食文化源远流长、种类繁多,可是,住在这里的牙买加人,还是喜欢那几样老掉牙的食物,比如炸春卷、炒饭、杂碎、甜酸肉、炒芙蓉蛋,等等。”

不是猛龙不过江,符史远就是因为厨艺出众,才被有意在国外发展业务的老板网罗到牙买加来,可惜身怀绝技的英雄到此之后,却无用武之地。我环顾空无一人的餐馆,心里想,这家餐馆,究竟还能支撑多久呢?

他读出了我的心意,说:

“牙买加人生活水平偏低,一般人的月薪大约只有1.6万牙买加币(折合新币320元),他们往往不舍得上餐馆用餐,可是,偏又喜欢中国菜,所以,常常来打包回家吃。打包食物,可以节省16.5%的税务和10%的服务费嘛!”

果然,当天傍晚,当我们再到那儿用餐时,看到前来打包食物的人络绎不绝,符史远也因此而忙得不可开交。

在Negril,华籍人口只有区区二十余人。他表示在异乡打工,辛劳不是问题,寂寞才是最大的折磨。

“每天由早上十点工作到晚上十点,白天看到的是灶头,晚上看到的是床头,这便是生活的全部了。最难熬的,便是过节的时候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嘛!”

他到牙买加工作四年,竟不曾回去探亲,一次也不曾,原因是他把赚到的钱全都寄回国内奉养父母。

“目前,父母还健在,我能寄多少便寄多少。有人对我说,应该等以后赚钱多了再寄,可是,谁又知道父母前面的道路还有多远呢?”

是的,孝心如食物,是有期限的,一旦过期,便没用了。

翘首窗外,月色静好。我想,内心有爱,再深的寂寞,依然还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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