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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见状,那些行刑的宫人们一个个的退了下去,他用稚嫩的小手费力的抱着娘亲的头,一点点的替她阖上了尚未闭上的眼眸,悬在眼帘上的一滴清泪再也不堪承受这般沉痛的砸落在娘亲沉静的容颜上,看着那滴泪水,他用手细细的抹去,半晌之后,才扭头看向父亲,切骨的疼和恨从齿缝间一丝丝逼了出来,他咬着牙问,“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看起来你明明很喜欢我的样子,为什么刚刚你明明还和娘亲欢爱,却在转眼之间处死了娘亲?

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娘亲,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对于娘亲的死,对父亲来说就好像走路的时候无意中踩死了一只蚂蚁一般,一点也没有往心里去,此刻父亲正悠闲的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的吃着娘亲刚刚做的早膳,神情之间一片淡然。

“绝儿,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给你赐名南宫绝了吧?”父亲停了下来,慢悠悠的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轻描淡写的说道:“至于为什么,父皇可以告诉你,父皇看中你了,打算重点培养你,当然你娘亲的出身太低,配不上你,就这么简单。”

什么?

那时的他在听到这么近乎荒谬的答案之后,差点气得吐血栽倒,这叫什么答案?

他的父亲看中他了,想重点培养他,所以杀了他出身地位的娘亲,就这么简单?

曾经他多么勤奋多么努力的去学习娘亲教给他的一切知识,为的只是幻想着有朝一日父亲能够因此而喜爱他,这样起码娘亲的生活条件会好一些,再也不会在冬日为了驱寒而到宫内偏僻的树林中去捡取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干枯树枝,再也不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为数不多的一点点肉,再也不会做什么都尽量轻手轻脚,生怕磨破了单薄的衣衫,而没有新衣换……

如果他早知道被父亲看上眼的代价如此的大,那么他宁愿自己笨一些,再笨一些,千万不要被他喜欢,哪怕和娘亲在一起吃的再差,穿的再薄,他也愿意!

恶魔!

这世间最大的恶魔!

从那一刻起,恶魔便成了他对父亲的称呼,小小的他死死的盯着父亲,要把心中所有的恨统统的变成一把利刃扎入父亲的身上,却想到娘亲死前的嘱托,好好的活下去,于是他收回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只是木然的看着父亲,听着父亲接下来的话,“以后惠妃就是你的亲娘,你就跟着她吧,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杀了他的娘,再随便找个女人当他的娘吗?他在心中冷冷的笑着,口中异常乖巧的说道:“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当然你必须答应我先将我娘的尸体好好葬在雪山之巅。”

“好。”父亲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如此情形之下还如此冷静,知道讨价还价。”

随后他在雪山之巅为母守丧七日,七日之后在那个恶魔的再三催促之下他终于回到宫中,跟惠妃同住一个殿内,没有生育过的惠妃待他不错,只可惜身体不大好,也是一个短命之人,纵然那个恶魔待她和别的女人开始有些不一般了,但仍旧没留住她的性命,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而那恶魔想再给他找个出身好一点的妃子做母后,但他却忍受不了他的残忍毒辣,终于在十二岁那年抽了个空子逃出了皇宫,不料刚出了皇宫,却撞到了邪门门主的手中。

直到三年前他和媚儿等门人一起叛变,共同击杀了门主之后,在他揭开门主面具的那一刹那,他才猛然得知,原来门主竟然是他的亲叔叔,那个恶魔的亲弟弟,南宫彦!

南宫昌,南宫彦乃千里北疆霸主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出自一母,容貌俊美多姿,但性子却南辕北辙,大儿子雄心勃勃,霸气四方,小儿子性情温和,心底良善,先皇年轻时对大儿子寄予很大希望,故名南宫昌,以图昌盛北疆之意,但在晚年不知何故性情大变,对大儿子暴戾多变残忍的做法很是不满,反而对小儿子却赞叹有加,更在临终之际废了大儿子太子之位,改立小儿子为继承人。

南宫彦即位之后,对兄长并不多疑,仍用常态相处,更是免去了兄长对君上的叩拜之礼,而南宫昌待之也甚为有礼,表面看来,兄弟二人其乐融融,似乎并未有什么间隙,但新皇在位仅仅五六年的功夫,南宫昌便带军攻入皇宫,南宫彦不敌战败仓皇逃窜,其后宫嫔妃皇子皇女毫无遗漏,均被残忍杀害,其中南宫昌更是当众蹂躏南宫彦最为疼爱的儿子南宫邪,以图激得藏在暗处的南宫彦忍受不住而自动走出,结果南宫彦强行按捺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兄长百般凌辱,终究没有站出去,但从此却得了癫狂之症,时不时的发作一下,特别是看到孩童的时候总会癫病大发……

所以三年前,南宫绝自从得知邪门门主是叔叔南宫彦的时候,心中对那恶魔的估量更是又深了一层,原以为叔叔的武功已经深不可测了,但仍旧败在那恶魔的手中,可见那恶魔的功夫更是他难以想象的了,更何况那恶魔如今贵为北疆霸主,权势更是大到了巅峰,足可以和南部几个国家抗衡,他要拿什么来和那恶魔抗争?

所以那个夜晚在他以身替媚儿解毒之后,看到邪医进来之时,反复思量之下,万般无奈,只得将忍痛将事实的真相掩埋,便宜了白飞羽,因为他实在不敢拿媚儿的性命来赌,万一那丧心病狂的恶魔得知媚儿就是他的软肋,他真的不敢想象媚儿此后的生活将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去赌!

再一次回忆起童年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南宫绝突然沉默了下去,双唇抿的很紧,冷硬的线条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碰到什么便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断!

他别过了头,将视线投放在前方那绿腾百花中,眼眸微微眯起,不想让眼中那一股股蠢蠢欲动的酸胀冲破眼眶宣泄而下,他的眸光深邃而复杂,带着隐忍许久的怒气和恨意,更多的却是那种对现实已经无法改变的无奈悲凉,穿过了眼前的天空,久久的落在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那一幕……

感受到他体内那种无言的悲伤,云芳菲难得的不再反抗着他,温顺地窝在他的怀中,任由着他的大掌一下又一下的穿过她的发丝,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周身却似乎笼罩在浓郁的哀伤之中,让她的心莫名的跟着酸楚起来。

“那个……能和我说说晨儿的情况吗?”许久许久,云芳菲终于动了一下,鼓起勇气,打破了这一方空气中难耐的悲凉,试图改变眼前这种尴尬的情形,更是因为心中实在是急着想要知道晨儿的情形,既然他说晨儿还好好的,为何当初他却误导自己往坏处去想?若说他存心想让自己难受,她是不会相信的!

“晨儿……”一提到晨儿,南宫绝显然再没了之前的那种颓废苍凉,很快来了劲头,满脸带笑的喋喋不休起来,“晨儿这孩子很聪慧,长得也很漂亮,很像我……”

云芳菲白了他一眼,暗自腹诽道,想拍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我儿子当然聪慧漂亮了,只是像谁都不会像你,他和你可没啥关系!

不过她虽然这么想着,但终究忍了下来,因为不想因为这个问题打击他,否则万一惹怒了他,他不肯再说晨儿的消息,这岂不是急她嘛!

似是了然她的心思,南宫绝低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唇瓣高高勾起,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趁着她满怀心思都在晨儿身上,更加揽紧了她,徐徐说道:“刚刚见到晨儿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小家伙脸色铁青,没了呼吸,若不是心口处还有微弱的心跳,我还以为他已经……不过幸亏有邪医跟着我一起跳了下去,及时的得到了救治,总算勉强挽回了他的一条性命……”

“这三年来,他由一只小猫这么点一点点的长到了这么高……”南宫绝随意用手比划了一下,绝美的脸庞上首次散发出柔得似春日的轻风般的神情,整个人更是洋溢在无边的幸福气息之中,“恩,开始的一年中,他身体极弱,整日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睡着,不过就算他睡着了,也老是爱捉弄我,每次我抱起他的时候,他明明还没醒,却偏偏尿我身上,拉我手上,气得我想打他又不舍得,想骂吧他又听不懂,只好拼命的亲他的脸……”

“后来第二年的时候,他开始清醒了,也慢慢的会开口说话,每次见了我都会给我一个最甜的笑容,然后绵软的叫我一声爹爹,你不知道他叫爹爹的时候,那声音真好听,比这世界上任何的仙乐都好听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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