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刘琮头昏脑涨,嘴里满是苦涩难闻的酒气。洗了把冰凉的冷水脸,恶狠狠地用盐擦了牙之后才觉得清醒一些。
魏延酒量好,昨天又喝的少,见刘琮宿醉后的虚弱样子,苦笑无语。
昨天左肩上挨了下狠的,好在没有伤到骨头,这会儿酒醒了觉得伤处格外疼。
“今天曹军有什么动向?”吃早饭的时候,刘琮狼吞虎咽,头也不抬地问道。
魏延的神情有些古怪,想了想说道:“曹军在造高台。”
“哦?造什么样的高台?”刘琮抬起头一瞪眼:“不会是垒土为台吧?”
“公子猜对了。”魏延有些好奇:“难道公子早就预料到了?”
刘琮无奈,摇头道:“我还想着大冬天的不好挖土,看来咱们这是把曹公给逼急了,这天寒地冻的,上哪儿挖土啊?”
正说着,刘虎进来了,这家伙脸色更差,双眼浮肿,走路还有些打晃。
他神色有些扭捏,欲言又止的。
“有啥事赶紧说吧,看把你难受成这样。”刘琮头一次见刘虎这种神情,心里很是好奇,该不会这家伙之前打赌输了钱,跑我这儿借钱来了?
刘虎抓耳挠腮,最后心一横,在席上给刘琮行了个大礼,叩首道:“求公子为俺做主,纳了徐氏为妾!”
“噗嗤!”刘琮一口热汤差点喷了他一脸,待擦干净嘴角,哭笑不得的指着刘虎说道:“就为这事,把你难为成这样?不过这徐氏是怎么回事?你先老实交代。”
“就是昨晚上军师使人送来的……”刘虎垂下脑袋挠着脖子,说道:“徐氏也是个苦命人,丈夫前两年死在了外面,公婆也相继离世,日子过得很是难熬。俺瞅着实在可怜,就想收了做妾。”
刘琮听了沉吟不语,并不是对贾诩此举有什么不满,而是刘虎纳妾为何要找自己做主?看刘虎这模样,莫非有什么隐情?在他的追问之下刘虎苦着脸道:“家里的婆娘实在凶悍的紧,只求公子做主,以后替俺美言几句……”
原来如此。
“行了,别装了。”刘琮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看来这黑锅自己不背是不成了,希望刘虎媳妇给自己个面子吧。
当然首先得守住宛城,活下去才有见面的机会。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蔡姝,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见刘琮神色怔忡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刘虎给魏延使了个眼色,溜了出去。
这个小小的插曲,使得刘琮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不称职的丈夫,来到南阳之后一直忙忙碌碌,除了给父亲刘表写信之外,偶尔才会写一封例行公事般的书信给蔡姝。难道潜意识之中,自己还在试图疏远她吗?
然而没等他梳理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昨夜派出的斥候便赶来回报,陆陆续续的探子和信使往来不绝,早饭吃了一半便没法吃了。
索性出了城楼,被冬日的寒风一吹,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情才稍稍松快些。
自从接过宛城的防守大权之后,刘琮便干脆住进了南门这座两层高的城楼中,这会儿在楼上远望,果然看到曹军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搬家,从各处背负着装满了砂石的布袋,向渐渐隆起的数十座土台上倾倒,土台前立着木栅栏以防城上的弓手射箭。
“这还是要强攻的打算啊。”刘琮扭头对魏延说道:“这些台子恐怕会垒得比城头还高,到时候咱们在城头上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哼,曹公真是铁了心要拿下宛城。”
“这种高台费时费力,只怕一时难以建成。”
“架不住他们人多啊。”刘琮感慨了一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他在想怎么破?曹操可真会给自己出难题,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啊。
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刘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军的土台一点点的增高,而为了不让自己腾出手去破坏土台,曹军依然发动了蚁附登城的猛攻,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血战,守军的士气和经验都有了明显提高,曹军在连续进攻无法得手的情况下,只能再次退却。
过了晌午之后,也许是见城内的守军并不打算出击,曹军的攻势便缓和了许多,主要还是以箭矢压制,不再用人命死拼了。
刘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守城的艰辛让他终于知道,史书上短短几行字里,到底藏着多少血泪。而曹军惨重的伤亡也让他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破城之后经常会发生屠城惨案,实在是攻城一方的怨气太重,不杀不足以泄愤啊……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进行恐吓。看看吧,这就是死守城池的下场!
板着指头一算,今天已经是守城第十天了。倘若加上之前淯水之战,自己到宛城已经有半个多月。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阿瞒你不回家过年的吗?
也不知道那些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正思量着是否提前发动某些事情,却见贾诩前来,面色严肃,若不是刘琮知道他平时都这幅德行,只怕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
“先生来找我,可是为了曹军筑土为台,先生已经有了破解之法?”刘琮满怀希望的问道。
贾诩一愣,扭头看了看暮色中的曹军土台,半晌后摇头道:“并不是为此而来。公子智计百出,想来总会有办法的。”见刘琮苦笑无语,不由抚须道:“论战守之策,公子的奇思妙想让老夫叹为观止,如今这区区土台,就难住公子了吗?”
“办法是想了一些,不过都拿不准啊。”刘琮哀叹一声:“还指望先生为我解忧呢,您不会是还有别的麻烦事吧?”
贾诩神色一肃,郑重点头道:“自然是有事才来寻公子。”
原来城中有几个大家族不肯协助守城,还造谣说只要不帮助守城,破城之后可免灭门屠家之祸。这几天城内已经颇有些谣言,对军心民心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有些原本积极参与守城的人家,开始变得懈怠起来。
“嗯?本太守三令五申,竟然还有人公然做对?”刘琮双眼一瞪,说道:“军令岂可儿戏!先生只管派人拿下,主事者砍了脑袋便是!”
贾诩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是寻常人家,老夫还用来找公子吗?这几家都是荆州大族的分支,若是随意处置了,只怕对公子不利。”
听他这么说,刘琮在烦恼之余还是感到非常欣慰和高兴,老狐狸竟然开始替我考虑了,不容易啊……
“公子?”被刘琮炽热的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贾诩出声提醒道。
刘琮回过神,冷笑道:“不管是谁家的分支,但凡违抗本太守的军令,查实之后一律按军法从事!”
“这其中,还有公子的妻族。”贾诩继续好意提醒,见刘琮面露疑惑之色,接着道:“蔡家的旁系分支,家主论起来也是公子的长辈。”
“嗯?宛城里还有这么一门亲戚吗?本公子怎么不知道?”刘琮试图耍无赖,却在贾诩平静的注视下不得不收起这幅嘴脸,叹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我扛着便是。”
贾诩难得一笑,虽然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但是眼底的笑意却很明显:“公子也不必太过烦恼,即便以军法处置,他也不至于杀头。不过总要吃些苦头,否则何以服众?”
“您这是逗我玩呢?”刘琮此时只觉得身心疲惫,肩上的伤处又痛起来,皱眉道:“先生只管放手去做,本公子说过的话,一定会信守。”
贾诩点了点头,消瘦的脸庞上倒看不出多少内心的情绪。
最终的处理结果,到底是砍掉了几个脑袋,城内的流言才消停许多。因联防互保的缘故,还抓出了数十个混入城中的曹军细作,经过审问之后,全都关入死牢之中。
宛城西门外始终没有曹军驻营防守,围三阙一,摆明了要动摇刘琮的防守决心。
刘琮能够保证自己的决心,可是别人呢?
负责暗中刺探情报的吴宽已经多次报告,有几个张绣军中将领与曹操往来过书信。
这其中有曹操遣密使送来的,也有将领主动写信投给曹操的。
对此刘琮让吴宽继续密切监视,同时将那些将领的防守位置不断调整,不给他们可趁之机。至于吴宽提出为何不将这些人抓起来问罪的疑问,刘琮只能告诉他,仅仅凭借书信往来就抓人太轻率了,而且自己本来就是客军的身份,临时指挥张绣所部罢了。若是轻举妄动,中了曹操的离间计怎么办?
说实话刘琮得知此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曹操在官渡之战后当众烧毁部将们与袁术暗中往来的书信,当然现在这一切还要过几年才会发生,而且前提必须是官渡之战如历史上那样正常进行……
坐困危城,只要是人都会为自己打算,刘琮自问设身处地,自己未尝不会与曹操暗通款曲,乱世人心,实在经不起太多考验。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刘琮派人担了两坛子酒坊出产的“亮剑”酒,点名道姓是送给许褚的。
其实许褚对于曹操的忠诚度之高,刘琮作为三国迷是深知的。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于挑拨离间,只是想借此对曹操隔空喊话,君心我已知,我心君知否?酒名亮剑,男儿当痛饮!
据说曹操浅尝之后,大笑道:“此酒甚烈,不负仲康之勇!未知太守公子,雅量如何?”
这话有点打脸的嫌疑,倒不是说刘琮酒量不行,而是未曾穿越之前,本主非常热衷饮酒作乐,而且还喜欢强行灌酒,曾设置三种不同容量的酒爵,最大伯雅,第二仲雅,最小季雅;三爵分别可受七升、六升、五升酒。后来被好事者称为“雅量”,却不知怎么被曹操得知。
当然刘琮的“雅量”可不怎么样,他的性格是遇强则强,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容人之量什么的,那是胜利者才有资格享有的特权。
毁掉投石机不算什么,垒土而成的高台,也别想着就能攻下我的宛城。
且看你起高楼。
PS:传说中的裸奔,且看我在风中恬不知耻的狂奔!呃,麻烦您,地上的白眼收好,以后还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