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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阿娇心情沉闷的来到长乐宫,还没来得及去看看窦太后,便被通知,刘荣在御花园的竹林里等她。

阿娇赶到时,她便已经看见身姿挺拔的刘荣立在竹叶飞扬的竹林中。他一头墨发,顺着阵阵微风飞扬,与月白色的长衫形成醒目的对比。

不知为何,阿娇看到这一幕时,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悲伤萦绕在刘荣的四周。

“荣哥哥。”

刘荣回身,尔雅一笑:“孤听说你进宫了,便派人通知你过来了。”

阿娇扯扯裙角,有些迟疑的问:“荣哥哥让阿娇来,是有什么事么?”

刘荣轻轻的取下落在阿娇发上的竹叶,淡淡的问:“阿娇还记得荣哥哥曾经说过的承诺么?”

阿娇咬住下唇,仔细想想,荣哥哥有对她说过什么承诺么?

刘荣自嘲般笑道:“那时你才两岁,不记得也是正常。”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被祖母和父皇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不是公主却胜过公主的阿娇。那时,她就那么小小的跑过来,跌到他的腿边。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扶住她,他甚至不敢去抱她,怕会伤了那么柔软的她。

然后,她抓着他的衣摆,奶声奶气的开口:“哥哥抱抱。”

他局促的看着在一旁鼓励他的奶娘,慢慢抱起她,一动不敢动。淡淡的奶香飘入他的鼻息,他觉得异常好闻。

“荣哥哥那时说了什么?现在告诉我也一样啊。”

刘荣轻笑道:“孤当时说……。”他抱着小小的她,然后便舍不得放手了。他在想,怎么会有如此柔软的身体,他轻轻的拉住她的小手,低喃道:“小阿娇,以后你来当我的新娘好吗?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孤当时说……阿娇,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就当……。”就当孤什么也没有承诺过,因为它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阿娇有些不解的看着情绪低落的刘荣,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阿娇,孤……孤要娶太子妃了。”

阿娇微怔,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重生后再见到刘荣,在还不知道要顺天命时,她有想过的。她想对他说:

待我笈笄之时,少年娶我可好?

可是在她刚冒出这样的想法时,却被告知了这一世她必须嫁给刘彻。这句话,她便放在了心底。

阿娇强笑着问:“荣哥哥要娶……哪家姐姐?”若她没记错的话,荣哥哥娶的太子妃是安陵侯家的二小姐孙氏。后来刘荣被贬为临江王,带着孙氏赶往封地的途中遇到了流寇,孙氏不幸被刺身亡,只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儿子。

刘荣浅笑着为阿娇理顺被风吹乱的乌发,道:“安陵侯家的,孤听说她的性子挺好,母亲也说她适合孤。”

阿娇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之很遗憾,她又错过了这个温润如玉般的少年。

“阿娇,孤可以抱抱你么?”

阿娇轻轻一笑,伸手环住刘荣的腰,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淡淡的像莲香的味道没入她的鼻息。

刘荣轻轻的搂住阿娇,在阿娇看不见的地方,苦笑着,带着百般的无奈道:“孤要回去了。”她的身体还是如从前那般柔软,可是他以后再不能拥有。但愿日后拥有她的那个人,会好好的珍惜她。

“荣哥哥什么时候成亲?”

“八月底,要赶在南宫出嫁前。”

阿娇挑挑黛眉:“那……荣哥哥现在就要好好准备了。”

“是啊,孤回去了。”刘荣揉揉阿娇的头顶,转身出了竹林。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他也必须放手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滴下,阿娇低喃:“荣哥哥,再见。”阿娇在竹林里站了许久,最后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娇姐舍不得了么?”

阿娇猛地回身,果然是刘彻。

刘彻冷冷的看着阿娇,忍着内心强大的怒火,星眸内满是火光。看到刘荣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可是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阿娇主动抱着别人,她怎么可以!刘彻愤愤的想,她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刘荣了?

阿娇微微蹙眉:“你怎么在这里?”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和刘彻有过多的纠缠。

“阿娇姐,太子要娶亲了,为什么你不高兴呢?你很伤心?”刘彻一步步的逼近。

伤心么?阿娇扪心自问,心中否定着,她不是伤心,只是有些遗憾。她心里明白,她并不爱刘荣,所以听到他要成亲,她只是很遗憾这个真心对她好,真心爱她的少年与她再无过多的关系了。“要你管。”阿娇狠狠的推开刘彻,厉声道:“刘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胶东王,即使你以后是皇帝了,你依旧没有资格。”你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管我的人。

刘彻似被激怒了,固执的拉住阿娇的手道:“谁说没有?怎么会没有?”别看刘彻人小,可手劲却很大,将阿娇的手勒出了痕迹。

阿娇嗤笑:“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如果不嫁给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管到我。你还是回去求求你母亲,让她好好的为你谋划一下你的未来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如果我说,你必须嫁我呢?”刘彻幽幽的开口。

阿娇拂开刘彻的手,转身走到竹林口时,停下道:“你还真有信心,这么肯定我会嫁给你么?”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的刘彻愣怔的看着满地的竹叶,他不能想像,如果这一世阿娇不再是他的妻,他真的还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么?那时,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给她一个全新的、一个和他无关的幸福?

他从没有想过,阿娇会嫁给别人,从前世起,她便是他的妻,这一世也理所当然不是吗?所以阿娇,你必须是我的妻,不是有信心,而是注定了,因为我这一世是为你而重活。

太子大婚,未央宫紧锣密鼓的安排一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安排妥贴,就等着日子了,由刘荣去迎亲。

阿娇漠然的看着忙碌的未央宫人,宫里的宫仆都已换上了喜庆的颜色,等着新太子妃过门。

终于到了八月末,刘荣带上迎书及聘礼赶赴安陵侯府。窦太后也乐呵呵的等着那对新人的到来,阿娇想到了当年她嫁刘彻,外婆也是这般高兴吧。

刘嫖坐在窦太后下侧,满脸的不高兴,想来还在为栗姬拂了她的面子而生气呢。阿娇坐在刘嫖身边抿抿唇,轻笑道:“娘亲,你在气什么呢?”

刘嫖咬牙小声道:“我的阿娇以后成亲时,场面定比这时还要盛大。”

阿娇笑笑,那年,堂邑侯府嫁女,她的嫁妆第一车到了未央宫,最后一车还没有从侯府出发。她的婚礼,盛世繁华,羡煞了长安城里所有的待嫁的少女。所以她被废黜时,有那么多人觉得她可怜,也有那么多人一阵唏嘘,都觉得当年那个冠宠京华的堂邑侯翁主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这时,刘荣已接到新娘来到万岁殿,行完基本的礼仪后,新娘便被送入了洞房,而刘荣又回到大殿,向父母长辈一一敬酒。

敬到刘嫖和阿娇这一桌时,刘嫖倒也没为难他。阿娇也端起酒杯,俏皮道:“荣哥哥,祝你,阿娇不会喝酒,就以水代酒吧。”阿娇仔细看着刘荣,觉得穿着喜服的刘荣也挺好看的。

刘荣点点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咽下去却是觉得万分的苦涩。

阿娇眨眨眼,仿佛在说:荣哥哥,祝你幸福。

刘荣看懂了,勾起唇角,笑得艰辛,可是阿娇,你才是孤的幸福,所以只有你幸福了,孤才会幸福呀。

阿娇坐下,刘荣也端着酒杯走向下一桌。

这样无奈的擦肩,是不可避免的。刘荣并没有为了阿娇去争取,而阿娇也因天命而却步。

他对她的爱,或许也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深,至少还没有深到去忤逆他的母亲。

她或许并不爱他,只是知道他会对她好,才或多或少有些感触。但感触不是爱,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他的成亲而伤心,反而还可以很坦然的送上祝福。

也许在彼此心中留下这些美好的一面也是很好的。假如,她是爱他的;假如,她嫁给了他;假如,他是最终登基为帝的。那么又有谁能够保证,他就不会像刘彻一样,那般对她?

废后薄氏说的对,最是无情帝王家,能够当上皇帝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帝王心中或许有爱,可他们心中更多的却是皇权,是天下。天下那么大,帝王能留给你的也只有剩下的那点爱了。

所以,他们这样挺好的。至少在他们的心中都留下了彼此最美好的一面。很多年后,他再忆起她时,依旧是她少时的模样。而她忆起他时,也是记忆深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这样,不是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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