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爬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末将知错了。愿以死谢罪。”语毕,手中的圆月弯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本待进火场救人的凤翔眼疾手快的一把夺下孟飞手中的刀,“你疯了,是想要我与你一起死么?”
原来,老大还记得同生共死的誓言,孟飞的眼湿润了,“老大!”
随着大殿的再次轰然倒塌,升起漫天的烟尘。眼前的囚凰殿不复存在。
凤翔猛地跪倒在地,“大哥!雪儿!”呼声传至云霄,凄凉之极。
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在一众人的眼中,“莫妈妈!”
原来,莫妈妈在大殿第一次倒塌时惊醒,凭着良好的方向感,终是爬了出来。在大殿第二次倒坍的时候,终于在气浪的作用下,推出数步之远,反倒让她捡了一条命。
“还有活人?”凤翔不顾余火的冲了进去,在倒坍的宫殿中寻找着,直至大概到了秦雪吟寝宫的地方,一阵阵焦尸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凤翔痛苦的冲了过去,蹲下了身子,首先映入眼睑的是龙冠上的那颗硕大的宝石,他捡了起来,“大哥!”猛地将头叩在地上,“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大哥。”他是大哥带大的啊,一直将他带到十二岁他去边关,大哥就像他的父亲啊。
“老大。”孟飞等人亦是冲了进来,看到现场的几具焦尸已不成人形,面相更是全非。一时间,都跪了下去,“对不起,老大。”
“走,你们都走,我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跪在地上的孟飞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站了起来,相继走出了火灾的现场。外面,早有太监、宫女一桶桶提着水想扑灭余火。
约摸二个时辰的时间,凤翔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一众人的眼前,孟飞等人跪了下去,一应太监和一应宫女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呆呆的看着神情阴鸷的凤翔。
“先皇有遗诏,先皇有遗诏。”青龙殿中的一个老太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颤抖着展开一份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庚辰年冬月初八,朕自愿传位于凤翔,即日起,凤翔继天子位!钦此!”
早有住得近的一些大臣见皇宫火光冲天,于是纷纷赶了来,不想是宫闱之乱外加火灾,一时间都怔在当地,不知道再如何是好。更因了凤翔那股阴冷之气,众人更是不敢动分毫。不谈凤翔的人马他们都奈何不得,就谈眼前先皇的遗诏,他们也得承认眼前这个发起宫闱之乱的二殿下已是他们的天子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人,凤翔阴阴的开口,“传使官。庚辰年冬月初八,皇子凤翔发起宫闱之乱,逼死当朝天子凤飞。终夺得天子之位,改年号翔天,史记翔天元年。先皇凤飞安葬皇陵,举国服丧三年。其它东吉、南祥、西如、北意国服丧一年。钦此!”
满地跪倒的人群再次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成凤飞的大葬,行过祭天的大典,凤翔孤独的站在已成废墟的囚凰殿中,满目苍荑,破败不堪。
“大哥,雪儿,原谅我,不能追随你们而去,因为,大周需要我,需要我来稳定军心,需要我来稳定民心。我不能自私,不能弃天下百姓于不顾。不能让四国又起战乱。等安排好一切,我就来陪你们,陪你们。”
一阵呜咽的哭声,吸引了凤翔的注意,他缓缓的走了过去,“莫妈妈!”
“殿下……”莫妈妈抱住凤翔的腿,“你救救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好冤枉啊,好冤枉啊。她不是有意背叛你的,不是的。你不能杀她啊,不能啊,她为你吃了多少苦啊。”
国人都将弑兄夺嫂之罪加在了他的身上,天朝史册也是如此记载,他不在乎,扶起莫妈妈,“莫妈妈。雪儿和大哥在一处,会幸福的。你放心。”
“不,不。”莫妈妈有些神智不清,“不是的,姑娘不幸福、不幸福。”她继续跪了下去,抱着凤翔的腿,“姑娘是被逼的,被逼的。是陛下要谨娘下了药,下了药。”
陛下?下药?凤翔猛地蹲下了身,“大哥?莫妈妈,你是说大哥下药强要了雪儿?”
“是啊,是啊。姑娘不吃不喝瘦得皮包骨头,一心寻死,可有了身孕了,有了身孕了,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闻言,凤翔呆滞的坐到地上,任那冬天的风吹在他的身上,吹醒他的思维。果然,她哄了他、骗了他。而她哄他、骗他不过是不想引起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可是,仍旧没用,该来的都来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姑娘没死,姑娘没死啊。”莫妈妈直是摇着凤翔的胳膊,“殿下,你去救姑娘啊。她还怀着身孕,如何吃得了外面的苦啊。”
“莫妈妈,我说了,有大哥陪在她的身边,雪儿不会吃苦的。”
“不,不,陛下也不要姑娘了。我看见了,陛下将姑娘交托给另外的人了。另外的几个人。”见凤翔明显的不相信,莫妈妈急了,一时间又想起了什么,又摆着凤翔的手,“对了,包括谨娘,包括谨娘,陛下都指着谨娘说了‘你们带了她去照顾雪儿’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啊。”
闻言,凤翔的心狂跳起来,“莫妈妈,你说什么?”
“谨娘啊,陛下要谨娘去照顾姑娘了。可谨娘一个小姑娘家,如何照顾得了姑娘啊。她们在外面一定会吃苦的,一定会的。殿下,你一定要找到姑娘,一定要找到姑娘啊。姑娘的身子不好,身子弱,这又是大冬天的,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心头漫过一丝欣喜,“雪儿,你没有死。那么,大哥的孩子也没有死。好,我可以赎罪了,可以赎罪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起歪歪斜斜的莫妈妈,“莫妈妈,我一定会找到雪儿,一定会。”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莫妈妈直是作揖,“那我就在这里等,就在这里等姑娘。”
“好,莫妈妈,你就在这里等。总有一天,我会带雪儿来见你。”
“嗯,好!好!”
凤翔迈着既沉重又略带轻快的步子步出囚凰殿的花园,“来人,命工部出人,将这囚凰殿重新修整几间出来,供莫妈妈衣食住行。”
“是,遵旨!”
“再专门派二个宫女在这里照顾莫妈妈的生活起居。”
“是,遵旨!”
只是令凤翔始料不及的是,莫妈妈自大火之后就有些神智不清了,时有打骂丫头的情形发生,又另派二拔之后,仍旧如此。是以,凤翔只好任莫妈妈独守冷宫,自己时有去看望,送些吃的、喝的、用的。
秦相自感无脸见人,请辞被凤翔批准。只是仍旧留在京中,过着闲散的生活。时有和秦老夫人一起进庙烧香,以求减少女儿的罪孽。
国师府中,南宫铭震惊的看着缓缓讲述往事的佳人,二十多年了,这些事讲出来,似乎就在昨天。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前往东吉的路上。我数番要回天朝,却被七星等人制止。我数番欲寻死追上凤飞的步伐,可总是被七星等人救活。后来,他们干脆让我长睡,直到来到国师府由你拿主意。你为了保我和非儿的安全授我二夫人之称。偏偏谨娘因了你的救命之恩对你情意相许,以不透露我的行踪为条件挟你娶她做有名无实的三夫人,再往后的事,你还要我说么?”
南宫铭终于回了神,摆了摆头,“雪儿,你,你是说……是说非儿是凤翔的儿子?”
“不。”秦雪吟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似极度的痛苦,“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那天烟雾弥漫,我似乎在做梦,似乎梦到凤翔了。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糊涂了、糊涂了。”
她惨笑着看着南宫铭,“你看,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在和自己的丈夫做着夫妻情爱的事的时候,却将自己的丈夫当成了另外一个男子。在我被烟熏得失去神智的时候,偏偏妄想着自己的丈夫说些什么孩子其实是……我是一个淫荡的女人,一个只会做梦的女人,一个将梦当成真的女人。所以,所以,我时有发病。我不知道这个仇到底该不该报?可如果,如果梦是真的,那么,非儿和他就是父子相残,父子相残啊。无论非儿输赢,都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老天会惩罚非儿。可如果他们不是父子,我的出现他一定会死,非儿持凤飞的遗诏可以对他杀无赦。我不想非儿杀他,我不想天下的百姓杀他,我爱他啊。”
秦傲雪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讲完这么多的事后,终于瘫软到了床榻上,“凤飞的死,让我悔恨终生。如果凤飞活着,我还有选择。可凤飞死了,我无从选择。唯一的就是带大孩子以安慰凤飞的在天之灵。可是,随着非儿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有实力,我惶恐不安,我怕,怕那一天的到来,怕无论是父子还是叔侄相残的那一天的到来。我怕了二十年,所以恨了他二十年,是他,如果没有二十年前那场宫闱之乱,我又怎么可能走上这条绝路。将我逼到这条绝路上来的人是他,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