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胡知三不是原来她曾经处罚过的那个湖洲巡抚,是一个三年前方方上任的巡抚,照这些功绩来看,胡知三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官。
她借宿在离菩提寺不算太远的一个农户家中,几天了,她将这里的情形也了解了个大概,只是相对于女子失踪的事而言,察到了这里,确实就再也察不出什么了。原来,湖洲近段时间也出现女孩儿家失踪的事!而且察无所察。
细细的饮着茶,看着远处香火缭绕的寺庙,脑袋中快速的闪过她所知道的胡知三的所有事情,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婆婆,二年前,我来过这里,原来那菩提寺里的人络绎不绝,如今为何感觉冷冷清清的?”
那位约莫六十上下的妇人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叹了口气,坐到了她的身边,“这位公子爷,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几天,我们这大名湖畔附近几个镇子的人家有好几户的女儿都失踪了。都传言被采花贼……”说着,直是摇头,意思显而易见。“现在人心恍恍的,一到夜间都闭门不出,所以啊,人也就相对的出来得少了。”
“没有报官么?”
“报了。官府也查了有些时了,没有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语毕,老妇人好心的看向眼前一袭紫衣的公子,“所以呀,我劝公子爷,这天一黑下来啊,就别外出了,免得遇到不该遇到的人或事。”
“谢婆婆了。”她露出灿然一笑,“只是,我本要到那菩提寺还愿,所以,还要在这里打扰婆婆几天了。”
“不谢,不谢。这家里,也就我一个老婆子。儿子媳妇都外出做活去了,不到逢年过节的也不回来。你在这里陪我几天,我老婆子也热闹。”
“婆婆,湖洲越来越富了啊,二年前我来的时候还见过乞丐,现在却是一个乞丐都没有看见。可想乞丐们都有饭吃了。”
“乞丐?有饭吃?”老婆婆有些谨慎的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何止乞丐,只怕不出一年,这湖洲的人口啊,也快去一大半。”
“这是什么话?”她佯装诧异,“莫不是婆婆会算命,一年后,这里会出天灾人祸不成?”
“天灾么,有三年了。人祸么,只怕也快走了,走了好,走了好,走了也许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这……这是什么话?”
看眼前的紫衣公子不是什么坏人,也许是长年的积怨无处可发,老婆婆再次叹了口气,“公子是打哪里来的?”
“打海洲来,二年前我本想领略一下鱼米之乡的风景,不想听说这里菩提寺的菩萨很灵,当年我在菩提寺许下愿。如今愿也灵了,这不,今年是来还愿的。”
“原来是从海洲来还愿的。”老婆婆放了心,又四下看了看,这方低声说道:“三年前,我们湖洲受春雪之灾,颗粒无收。”
“这是说笑了。”她笑了起来,“我有一个亲戚在官场当跑腿的,三年前正好随朝庭的张丞相来巡查湖洲,不是说,春雪未影响湖洲,而且不用朝庭的救济,当时,张丞相还狠狠的表扬了胡巡抚呢。”
“所以说,那个胡巡抚就是人祸,我们湖洲的人祸。”
果然,有问题,她轻‘噢’一声,“这么说来,我们听到的是假的了。”
“要不,我的儿子、媳妇为何会出远门寻活路,就是因为这里没活路了。”
眼见着老婆婆以手抹泪,她有些不忍,“婆婆,您为什么这么伤心?”
“三年前,整个湖洲遭受春雪之灾,颗粒无收。朝庭派张丞相来赈灾,不想那姓胡的独自邀功,硬是将历年来积蓄下来的粮草凑了个齐整,上缴给国库,打肿脸充胖子的叫嚣着湖洲无事。接着的这二年,他居然要我们各家各户将预备的种粮都上缴了。现在,又为了应付今年那个陈尚书的巡查,他居然要城中的小作坊的人都陪着他演盛世繁华的戏。”
她倒抽一口凉气,“种粮?如果种粮上交了,你们再拿什么来下秧插苗?”
“是啊。我们也不愿意,可胳膊哪扭得过大腿,那些不愿意交的都被打得死去活来,不得不上缴啊,你看……”老婆婆抬手指了指远处的田地,“那些田为什么都空着,就是因为无种粮啊。打二年前起就荒着了。”
“也就是说,今年也会颗粒无收?”
“再来接手胡巡抚位置的巡抚就要自认倒霉喽。”老婆婆叹气起身,又拿过她先前一直在做的手工活,再度坐到紫衣人儿的身边,“不过,再怎么倒霉,也霉不过我们穷苦百姓,哪一个新上任的官不都要想尽办法的刮地三尺?”
“你们怎么不去告他?”
“告?”老婆婆苦笑起来,用针脚掳了掳自己的头发,接着说道:“我们这里的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都和那个胡巡抚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上面一旦有人来巡察,他们都忙里忙外的做着假像。你看看,公子不也瞧见我们湖洲连乞丐都没有了,不也说我们这里越来越富有了?”
“那你们可以去京城告啊!”
“京城?”老婆婆再度苦笑起来,“胡巡抚是朝庭看中的官,都传言他要当户部尚书了,你想想,什么时候民告得赢官?不都是官官相护?我们穷老百姓啊,也只能得过且过了。相对于我们庄稼人,城中的作坊、酒楼、茶楼的生意又好些,有活路,一些高官来了不都是巡察城里么?什么时候到过我们乡下,唉,告,怎么告得赢。”
闻言,她黯然不作声,是啊,因了老百姓老实可欺,所以才有那帮人的胡作非为!
她在海洲的时候,就曾看见过不少来自于湖洲的乞丐,当时她没有当一回事,如今想起来,原来原因在于此。现在的湖洲一个乞丐都未见,她以为是胡知三为了迎接陈尚书的到来再布的表面繁华的假像,可如今看来,这里面的问题也不简单。
看来,那个胡巡抚为了达到进京做京官的目的,真的是不择手段了。
夜极静,她可以听出老婆婆已是熟睡的呼吸,转过身,穿上一袭黑白分明的衣服,戴上黑白分明的面具,扣上黑白相间的玉带,轻轻一跃,如飞而去,消失在天空高挂的一轮明月之中。
黑白分明、公正无私,明月高挂夜空,夜的主宰,照亮黑暗中一切丑恶——黑白判官!
湖洲巡抚的府中,正在推杯问盏,黑白判官认识这些人,除却胡知三外,另外的三人分别是湖洲的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卜仁。
“事情都办好了?”
听到胡知三的问话,布政使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大人放心,陈尚书一定会如这几年下来巡察和察案的京官般,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几年,那些个讨要饭的也有不少到京里告了我。好在我京里消息灵通,下来视察的人都被打发了。我可不想今年最后的一次审查搞砸了。”
“放心,京里的人多和我们熟悉。再说大哥都要当户部尚书了,谁不巴结着?这个时候,谁还敢拉大哥的后腿。”亲切的喊着胡知三‘大哥’的是都指挥使卜仁。
“我就担心我去了京里,新来的巡抚见了这烂摊子,只怕会告我。”
“告?”都指挥使止仁不屑的哈哈一笑,“有我们三兄弟,大哥还担心什么,如果他敢告,我们三兄弟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湖洲。”
“好。”胡知三干了手中的酒,“有三位兄弟一直为胡某保驾护航是胡某的福份,它日在京中,胡某等待着你们三兄弟的到来,到时候,京城也是我们四人的天下。”
闻言,趴在屋顶的黑白判官嘴角露出一丝冷艳的笑。
“只是,那个大名湖畔的书香世家谷家不好办。”
按察使的话令其余的人都看向了他,按察使继续说道:“要知道,他们谷家曾出过丞相,如今虽淡出政局,可谷老太爷的威望在民间还是非常的高。”
胡知三有丝担心的‘噢’了声,“我们的事不是一直瞒着他么?”如果真让那个谷老太爷知道了,那还了得。谷老太爷如果为民请命上京告状的话,就不会有他们的今天了,他的大事就要办砸了。
“谷老太爷如今眼聋耳花,我们按插在谷府的人就可以控制他。问题是那个谷知秋……”
“谷知秋?”胡知三掳了掳胡须,“他不是在东吉城中替那个京城首霸——立地太岁出书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枉费了他湖洲才子的身份。”
“虽说他在替京城首霸作事,可如今他正在湖洲。”
按察使的一番话,令胡知三诧异非常,“你莫不是担心他会乱我们的事?”
按察使点了点头,“毕竟,谷知秋在湖洲有些名气,我就担心那些愚民去找他并告我们。其他的人告状我们都不用担心。只有谷家的人,官场中多少有些门路,再加上我听说,谷知秋的老板,那个立地太岁极护着她的人。当年她一个御香楼的小跑腿的死案硬被她一手翻了。如果谷知秋找那太岁帮忙,依那太岁现在的身份和人气,只怕皇帝会给那太岁几份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