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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班杰明一直都坐在阁楼的窗子边,缩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茫茫雪地里同一个方向。

窗外细雪飘呀飘的,像被撕碎的细碎纸屑,在灰蒙天空上上下下。

玻璃窗上灰尘和冰霜都已被擦去,班杰明双眼定定的睁着,笃定下秒维拉就会出现般的专注。

一有动静,少年就像烫到般跳起,而发现只是风吹草动或其他同伴时,又像瞬间枯萎的植物那般,神态委靡的倒回窗边。

然后,又那样继续坐着,看着,好像都不用眨眼。

珍妮肩上披着杂毛披肩,无声无息出现在阴暗阁楼门口,昏暗中默不作声的看着班杰明。班杰明察觉了,头稍稍靠在墙上,挪动眼珠疲倦的看向珍妮。

“有维拉消息了吗?”他问。

少年的声音跟本人一样憔悴。

恰似眼下那圈灰暗的眼圈,淤积了疲惫压抑与连日风雪的冰寒,刷上层抑郁,笼罩在这雪日的灰蓝黯淡微光之下。

喟叹般气息自珍妮鼻间溢出,她双手环胸,眉头深锁看着少年:“我说过,从有人目睹维拉被捉走后就再也没消息了,班杰明,”

“喔……。”

心不在焉应着,班杰明又将目光放回了窗外,看的珍妮眉头又深了几分。

“班杰明,维拉还没死呢!别给我这副好像她已经死了的模样!这并不是你的错!”

相对于女人的恼怒,少年却是闷声不响,装死般继续看着窗外,脸色苍白如纸。

“珍妮……维拉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没有维拉,我今后又该跟谁一起行动?没有人能代替她呀!”压抑的声音自班杰明喉间发出,少年声音发颤,发哑:“昆诺的人会怎么对她?如果我们一起被捉,还可以互相照顾的。”

“班杰明,你给我振作点!”珍妮不满的打断他:“就算失去了手脚般的搭档,日子还是得继续过!我需要你,军团需要你,大家都需要你!”

班杰明侧过头来看着珍妮,凉了般的眸子像是不相信又像不在乎。珍妮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从那这双如今堵塞了痛意的眸子里,直接看进少年的心底了。

在这个地方,小鬼们都会这样,她叹息了。

珍妮把还带着体温的毛披肩覆到班杰明肩上,班杰明没有抬眸去看珍妮,也没有拒绝温暖的毛披间,只是失魂落魄般看着灰尘满布的木板地。

木板地正映着窗外微光与飘落雪点的影子,飘忽又死寂。

珍妮悲哀的摸了摸少年的发丝,“你会习惯的,班杰明。”

她轻声道,彷若催眠。

少年却还在看着雪地遥远的另一方,像是被浸在某种混杂企盼和绝望的冰凉中。

“是吗?”班杰明喃喃道,嗓音里满是不肯定。

“是的,班杰明,你会习惯的。”

入夜了,维拉拿着地图,在这栋宏伟建筑中一阵穿梭,终于来到光线阴暗的禁闭室楼层。

这地方冷飕飕的,与其他浮雕处处的楼层不同,阴暗又一片死寂,让人很不舒服。维拉将凯里的纸张,交给看管禁闭室钥匙的管理员,那个人很快就将钥匙交给她了。

没有多余询问刁难,只是告诫她时间晚了,要她尽快归还钥匙。

循着钥匙的号码找到了牢房,发现牢房其实离管理员所在房间,有一段距离。

如果班杰明自己开门逃了,管钥匙小房间里的管理员也不会发现吧?

但到了人家地盘就要听人家的话,维拉叹气,班杰明这蠢蛋怎么一开始就被关禁闭?要做到这地步也不容易。

与她同为开锁天王的班杰明,没工具也只得被卡在这烂门里,大约正在自怨自艾吧。

喀喳一声,维拉用那把沉重的大钥匙,打开了那扇老式厚重的门。

夜晚的禁闭室里一片漆黑,散发丝丝寒气,墙上凹洞里放有一小颗白色的夜光石,却远远无法照亮整个牢房。

维拉看见外边的门打开后,里面还有一层铁栏杆。

也是,如果她手上这把钥匙就能把人放出来,那管理员也不会给她了。

禁闭室里被那颗小夜光石照的昏暗,又白惨惨的,只能隐约看见角落靠了一个少年,披着黑色风衣,戴上了兜帽,看不清脸孔。

“班杰明,”维拉叹气,在锈迹斑斑铁栏杆前坐下“你怎么就被关禁闭了?做了什么呀你?”

班杰明却没有回答,只是稍稍动了动,把脸转向墙壁那边。

她迷惑,这不是班杰明正常应有的反应。

“怎么了?班杰明?你受伤了吗?”

角落那边还是没有回应,维拉只得从随身空间里拿出夜光石,瞬间那个偏大的夜光石放出暖黄光芒,将角落照清楚了。

维拉这才看见,少年手脚上都有黑色的诡异镣铐,厚重又散发诡谲气息。

“那是什么?你动不了吗?”

有点急了,维拉起身就从空间里拿了开锁的工具,三两下喀喳开了铁栏杆的锁,但正要推动厚重的栏杆牢门时,那少年却说话了。

“我不是班杰明。”那少年寒声说道,拿下风衣黑色兜帽,露出了张端正漠然的脸,一双带刺般双目冷冷瞪着她。

“这样可以滚了吗?别给我惹麻烦,”少年由下而上瞪着她,出鞘匕首般的凉冷目光,他恶声道:“吵死人了。”

说完,少年靠向了后面的墙,一双黄玉般双目鄙夷瞪着维拉,像是看她何时要滚。

维拉呆呆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刚拿下兜帽那瞬,她就知道那不是班杰明。

班杰明发色是带着蓝的深青色,而不是少年那头随处可见的棕色头发。

可少年耳上,维拉看见,的确带着他们残耳军团的耳饰,还跟她一样高达三双,这的确是残耳的人,凯里没骗她,没有人跟她一起被送来这,前一个被送来的残耳也不是班杰明。

那么班杰明究竟有没有被捉?

如果被捉,是被送到不同的地方,还被杀掉了?

想要在班杰明前面转圈、展示这身制服的兴奋,瞬间被浇熄,心好像空了。维拉垮下肩膀,明明有满腹的话想说,也曾真的以为他们能够再继续搭档,用他们高超默契一同走下去。

不过至少还有其他残耳,维拉跌落谷底的情绪稍稍回升了些。

她看向眼前的少年,发现那个棕发少年还冷眼看着她,眸光带刺。

少年一头棕发蓬松,是随处可见的深褐色,却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端正五官。

眉浓而凛凛,呈微微的倒八形状,难以亲近的不友善。缜密眼睫之下,黄玉颜色双眸倨傲,带刺般凌厉,一种有着阴霾的敌意。

那姿态与敌意,让维拉想起很多东西。

想起一种有着长长棘刺的花丛,她曾经不怕死的伸手去摘了好几朵花,只为了要送珍妮阿姨。

被长刺划开的痛意维拉永远记得,还有那双被弄的面目全非的手,那时班杰明还说,好要快要看见皮肤之下的骨头了。

眼前少年的眸光,是她曾经在长辈对敌时看过的,一种面对外人的反感,同时也让她想起第一次被锋利匕首划开皮肤时,那种刀尖没入,刷一声划破血肉的凉冷痛觉。

夜光石映照下,维拉看清了少年的耳饰。

──攻击中阶,防御中阶,侦查初阶,典型的战斗型人员。

而少年看起来才比她稍大而已,十四岁左右。

中阶,她呆若木鸡的傻盯着少年耳饰。

低阶、中阶、高阶,残耳军团只有这三个分级,每个级别之间都有着巨大落差。维拉一度以为取得三种低阶耳饰的自己与班杰明,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眼前少年却是更不得了的人物。

维拉瞬间理解少年这种厌恶与敌意了,邻国一直都是不留情的对手,就算是与母国保持互不相犯关系的昆诺,也曾让所有潜入昆诺的军团同伴吃尽苦头。

而眼前的少年,是他们残耳最年轻优秀的新血。

少年跟她不一样,是被捕捉的猛禽幼雏,而她大约只算玩赏鸟吧?

于是维拉将锁给锁回去,认真的在铁栏杆前正襟危坐,开始自我介绍。

将耳边的蓬松发丝给勾至耳后,维拉露出识别的耳饰:“你好,我是国境北分部的维拉,今天才刚来到这里,刚刚误以为你是与我一起被捉来的搭档,抱歉。”

她说得真挚有礼,眼前的少年却是瞬间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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