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苞……”独孤云梦踏入琼苞居所,浅笑着踏入。
琼苞原本趴在桌上,暗自落泪,她方才为独孤言收拾书桌,看到了那一封庚帖,独孤家已经下聘于杨家三女,于半年后成亲。她一开始就知道,独孤言是要娶妻的,她以前只希望,独孤言娶妻的时候,将她放了出去,可现在,她只要想到要离开他,她就好似无法呼吸一般。
听到独孤云梦的声音,琼苞红着眼抬眸,在看清是她之后,抬手擦了擦泪水,站起身道:“三小姐。”
“此处无人,只有你我,不若与幼年一样,唤我梦姐姐吧。”独孤云梦在一边坐下。
琼苞算是与他们兄妹一同长大,幼年关系好的时候,她也会唤其一句姐姐,只是后来长大了,懂事儿了,这才改了称呼。
“梦姐姐……”琼苞慢慢的坐了下来,看着指尖,轻声唤道。
闻其称呼,独孤云梦浅浅一笑,道:“你五岁就跟着哥哥了,那一年我们都还小,玩在一起也格外好,一眨眼,你今年都要十七了。”
琼苞听到这话,抬起眼睑看了看她,抿着唇不说话,但是脑海之中,却也想到了过去的几年。
“琼苞,你还记得,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么?”独孤云梦一手撑着下颚,看着她。
琼苞仔细的想了想,想了许久,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怎的都想不起来,那个名字好似绕在唇边,可就是说不出来,她皱着眉,很努力的想着。
独孤云梦看她如此辛苦的模样,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十三岁那年,哥哥为你更名琼苞,没想到一唤就唤了那么多年,很多人都不记得你以前的名字了呢。”
“是啊,就那么几年,以前的名字,连我自己都忘却了,不知道,再过几年,府里如今的好姐妹,还有几个是记得我的。”琼苞听到那话,感叹了一句。
眉目之间隐约露出一抹伤感,见其如此神色,独孤云梦皱了皱眉,却依旧笑道:“说什么呢,什么记得不记得的,一个名字而已,时日久了本就会如此,但是一个人可就不一样了,你怎的拿自己与一个随时可变的虚物做比较?”
“虽然名字是随时可变的,可变到后来,连一开始的都不记得了,那岂不悲哀。”琼苞说着,眼眶泛红,一开始她是为了独孤言娶妻而伤感,此刻却是实实在在为了自己。
独孤云梦见其如此,暗叹了口气,琼苞的伤心,来自哪里,她大约也能看的明白,悲哀,人生在世,怎能不悲哀,又是为人奴婢,收了房,也不过是个妾,更有甚者,妾都不是,通房丫头而已,她会觉得悲哀,独孤云梦丝毫不意外。
“琼苞,以前记得与否,不重要,你只要记得你认为要记得的事情,就可以了,有的时候,忘却了最初的名字,未必不是好事。”独孤云梦看着她说着。
琼苞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道:“什么才是重要的,我认为要记得的事情?”
“你的感情,你的家人,你的爱人。”
“感情?毫无出头之日,家人?早在入府之际,我就没有家人了,爱人,我有么?”
琼苞一脸神伤的说着,想到自身的悲哀,又想到独孤言要娶亲一事,她越发的难受,眼眶之中的泪珠缓缓滑下。
“琼苞,你有机会嫁给哥哥,只是只能为妾。”独孤云梦深吸了口气,试探性的开口道。
“三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杨家小姐是何样的人,还无人知晓,嫁给大少爷,是我心中所愿,可是……我不想大少爷为难。”琼苞说着,低下了头。
独孤云梦看着她,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抚过其长发,道:“你是何时对哥哥有那份心思的?”
“那一年元宵,大少爷带我出去逛庙会的时候吧,印象之中,最深的便是那一日的事情了。”琼苞浅笑了下说着。
独孤云梦闻其言语,轻笑了下,道:“小妮子也算是情根深种啊。”
说着,话音略顿,独孤云梦拉着琼苞的手,想了想道:“琼苞,我知晓,我如此劝你,对你未必是好事儿,可哥哥对你并非无情无义,我今日来见他,他面上也是疲累之态尽显。”
“所以三小姐,是来劝我,嫁给大少爷的?”琼苞脑子一转,立刻接了下去。
独孤云梦抿了抿唇,道:“是,虽然是妾室,可只要大哥疼你宠你,也没人敢对你如何。”
“那杨小姐呢,她是大少爷的正妻,会容忍么?”琼苞被独孤云梦说的,心下有些动容,而后想到那庚帖之上的名字,担忧的询问道。
独孤云梦愣了一下,而后细细的思忖片刻,这才开口道:“大哥既然敢答应这门亲事,自然是有把握控制的。你不相信我大哥么?”
说着,独孤云梦看着她的眼睛询问,琼苞与其对视了两眼,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其点头,独孤云梦笑道:“你相信大哥,便可以了,大哥寻我,为你与他说说,你若愿意,便让大哥与父亲说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好。”琼苞心下忐忑,却还是抵不住可以和心上人朝夕相处的希望。
独孤云梦见其想开了,站起身,道:“那我这就去与哥哥说去。”
说罢,她转身往主苑行去,满面笑容踏入,独孤言便知这事儿成了,此刻他面上同样有些许笑意。与独孤云梦合计了合计,这才一同去往独孤越处。
独孤越此刻,正与独孤倾尘说着什么,青儿站在一边候着。
入了屋内,看到她,兄妹二人俱是一愣,而后齐齐行礼道:“问黎王侧妃安好。”
“大哥三姐不必多礼,自己家里。”独孤倾尘抬眸看了二人一眼,淡淡的说着。
独孤越亦是抬眸望之,皱了皱眉道:“你们兄妹二人来此有何事?”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独孤云梦张了张唇,想说什么,随后目光落在了独孤倾尘的身上,独孤越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摆了摆手道:“尘儿,你先回去吧,明日为父再与你细说。”
独孤倾尘点了点头,起身带着青儿离去,刚走了两步,独孤倾尘这才想到自己的披风还落下了,示意青儿前去取,青儿走到一边,抬起手,取下披风,这才离去。
独孤云梦眸光一瞥,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物件,心下一惊,却立刻掩藏了去。
“好了,说罢。”独孤越的声音唤回了独孤云梦的思绪。
“父亲,哥哥还有半年要成亲了,府里这是要办喜事了么?”独孤云梦笑着,好似话家常一般说着。
独孤越点头道:“虽说要办事了,可还有半年,怎么了?若要银钱支出,为父自会派人去柳府寻你。”
“不是这个。”独孤云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独孤越的身侧,笑道:“哥哥房里的琼苞,模样俊秀,又伺候了哥哥那么多年,哥哥想收了琼苞为妾,父亲以为如何?”
“不行。”独孤越想也不想的拒绝。
兄妹二人面上俱是错愕,独孤言皱了皱眉道:“为何?”
“要纳妾,也得等人入府之后,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还未娶妻,先纳妾,这不是打杨家的脸么?”
“父亲,先不说这一桩,单说哥哥纳妾,您应允是不应?”
独孤云梦眸子一转,看向独孤言,独孤云梦点了点头,开口询问。
独孤越抬眸看了一眼独孤云梦,道:“你哥哥纳妾,我不应允有用么?他在外买个宅子养着,还不如在家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好。”
“那这么说,只要不打了杨家的脸,哥哥纳妾,父亲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独孤云梦想了想,再度确认了下。
独孤越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兄妹二人,道:“你们二人想干什么?”
独孤言与独孤云梦相视一笑,而后由独孤云梦开口道:“既然如此,父亲便对外宣称,算命先生合八字的时候,说,大哥近几年流年不利,若直接娶妻,会导致夫妻日后不和睦,家中争吵不断,更甚者牵连岳父家,唯有先收了一房小妾,将那不利运势先转移了去,方可解除。”
“为了纳妾,大费周章,行,你们安排吧,只要杨家没有话说就可以了。”独孤越略一思考,便点头应允下了。
兄妹二人谢过父亲,转身离去,出了书房,独孤云梦拉了拉独孤言,二人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独孤云梦这才开口道:“大哥,我方才看到了一只镯子。”
“镯子怎了?”独孤言记得方才云梦一闪而过的惊讶,但是就那么一句镯子,却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推独孤倾尘下水的那只手上的桌子。”独孤云梦看了看四周,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听到这话,独孤言冷了神色,若是第一次是独孤倾尘自导自演的,那么第二次,也可以如此怀疑,她如此做,只是为了逼走母亲么?
“这事儿切莫伸张,以前,是上一辈的事情,现在,是我们的事情了。”
“嗯。”
独孤云梦点了点头,总觉得身上冷的很,一个女子,能对自己下手,那么她该有多狠心?此事儿,埋在心中,明眼人清楚便可。
坊间传言,独孤家大少爷八字不好,流年不利,会危及家人,故此先纳一房妾室,转移霉运。
五日后,新妾入府,桃红衣衫,粉面含羞,俏女子嫁做君妇,独孤大少小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