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苗嬷嬷双目圆睁,当林傲梅如古井般的双眸望向她时,苗嬷嬷微不可见的退后了一步。
这是二小姐吗?
从小姐救上来后,她都在细心的照料着,除了刚才,再也没有人来过,除了她和阿钰,就再也没人近过身,绝对不可能被人调换。
可是,小姐……刚刚的小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样冷漠、善变、扯谎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怎么可能是小姐?
林傲梅从苗嬷嬷眼中看到了疑虑、恐惧、担忧……心中百感交集。
是她,都是她,都是她太过无用,才导致上辈子苗嬷嬷和白嬷嬷在相府糊涂死去。
病死?一人病死可以说是天灾,可两个人都病死,未免太过牵强附会了。况且,白嬷嬷还会医术,怎么可能连见她一面都来不及就得疫症死了?连尸体都不让见就匆匆烧了?怕是杜柳清做贼心虚吧!
泪水不禁溢出了眼眶,林傲梅冲到苗嬷嬷怀里,泪水更加控制不住,放肆大哭。
看着怀里哭的抽搐的林傲梅,苗嬷嬷心中的疑虑一扫而光,轻轻拍抚着怀中泪人儿似的林傲梅。正想说些什么,白嬷嬷便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哪不舒服?让老奴给你看看。”白嬷嬷直奔向林傲梅,牵起她的手,闭上眼睛仔细的脉着。
感受到白嬷嬷粗糙温暖的手掌,林傲梅扬起嘴角:真好,这样真好,若这只是个梦,她只愿再也不要醒来。
“这该死的刘家,连春衣也没给小姐做几件,春季东风虽凉爽,但小姐身子这样单薄,怎么熬得住?冻得小手这样凉。”白嬷嬷边说,边脱下身上的薄棉衣披在林傲梅身上。
林傲梅赶忙将棉衣披回白嬷嬷身上,药铺离邯珥村可还有足足十几里路,白嬷嬷已入艾老之年,薄棉衣都抵不住寒气入侵,怎么能再脱下来?
“嬷嬷,梅儿没事,梅儿是自小体寒的,手哪时暖过?不碍事的。倒是您,帮梅儿到药铺抓药,冻坏了吧!您先把棉衣披着,梅儿去拣些柴火,给您取取暖。”林傲梅朝二人笑笑,径直走出门去捡柴火。
“诶!小姐,外面冷,快回来,小姐!”白嬷嬷回过神来想唤回林傲梅,但已不见她踪影:“阿双,你看小姐她。”
“是啊!小姐从刚才醒来后就不一样了,我看除了容貌,其它的和之前都相差的不止一点半点。”
“但是,眼前的人确实是小姐,从小我就替小姐把脉看病,是不是小姐的脉象我把得出来,错不了。”白嬷嬷说到。
“这……”苗嬷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二人说话间,便见林傲梅抱着木柴站在门边。
林傲梅走进屋子,拿出门后的铜盆,将木柴扔进盆内,又拿出打火石,用力一擦,火光和木柴相遇,木柴也跟着燃烧起来。
看着木柴越烧越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林傲梅眼角滑落,泪珠沿着精致的脸颊慢慢流下来,滴进了火堆里,火苗霎时发出“辟辟”的声音。
“嬷嬷,娘亲、娘亲跟我说,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杜柳清害死的。还有当年,黎家上下一百三十多口人,意图谋反,满门抄斩,也都是被冤枉的。”
林傲梅的外祖黎家,当年被誉为“出云第一家”,黎芊芊的父亲,也就是林傲梅的外祖父黎衡融,是同老先帝一同打江山的大功臣。先帝即位后,又带兵平叛无数次边疆****,先帝视其为兄弟手足,封黎衡融为镇远大将军,外加一等护国公的爵位,在当时是羡煞旁人,黎衡融长年出征领兵打仗,家中也从未纳妾,这在当时又是一段佳话。
许是上天眷顾,黎衡融的夫人文佩环,生有三子一女,子嗣并不单薄。身为黎府唯一女儿的黎芊芊,从小自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在家中可谓掌上明珠,受尽万千宠爱。
黎芊芊性格温和,美如冠玉,秀外慧中,以一曲《青衫隐》名扬天下,引万千男子倾心仰慕,她都无动于衷,却唯独对自己二哥的好友林箭澜一见钟情,芳心错许,使自己无辜惨死。
黎家,当然是冤枉的,。上辈子,詹玄启答应过她,待他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她为后,二便是为黎家平冤昭雪,让黎家人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安息。
呵!可是,还没等登上皇位,他就将林芙蓉封为太子妃,而将她这个本应该是太子妃的人打入地牢,整整折磨了三个月,后又以一杯毒酒葬送了她的生命。为了地位权力,詹玄启真是什么是都干得出来。
詹玄启虽生于皇家,但非长非嫡,在这个十分注重嫡庶之别的出云国,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不过詹玄启确有过人之处,他十分懂得审时视度,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又会揣测圣心,装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暗中还能无止境的利用她,将其他成年皇子一网打尽。
成为太子前,他需要名声,便以一颗“博爱”之心娶了默默无闻的相府嫡次女,名声大盛;成为太子后,他需要势力,又以一颗“仰慕”之心娶了外祖势力庞大的相府嫡长女,势力大涨。
詹玄启一步一步棋,走得可都是进可攻,退可守啊!
原来,错的不止是娘亲,她,错的比娘亲更加离谱。
“小姐是说,是夫人她,她托梦告诉小姐的?”白嬷嬷开口问,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小姐说的,她便信了两三分。
“嗯,母亲说,叫我切莫再懦弱。三天后,相府要来接梅儿回去,叫梅儿务必照顾好两位嬷嬷,为黎家所有人报仇雪恨。”林傲梅泪光莹莹,言语动容。
“小姐,梦境也不可全信,这样吧!若三天后相府有派人来接咱们,嬷嬷便信了小姐的梦。若是没有,小姐就再不提此事,在这邯珥村做一个平凡人,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成吗?”
苗嬷嬷心思缜密,又深知高门里向来暗波汹涌,诡谲莫测,因而更希望林傲梅一生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的就好,却不知现在林傲梅心中只有仇恨,她恨那些人,恨不得剥其皮、割其肉、饮其血、碎其骨。若心中没有这些仇恨,林傲梅何尝不想一生平简简单单,平平静静的呢?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好,梅儿听嬷嬷的。”林傲梅咧嘴一笑,两个酒窝在脸上若隐若现,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苗嬷嬷心中叹了口气,小姐现在便这般明艳动人,长大后必定毫不逊色于夫人,这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
白嬷嬷嘴上不说,心里却已信了一大半。她当时替夫人把过脉,夫人确实是因黎家满门抄斩而引起的急血攻心,但是,那绝对病不至死。暗自决定,如果能回到相府,她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虽说不知是真是假,但总是有备无患,”林傲梅将怀中的扳指和步摇拿出来,将扳指交给了白嬷嬷,将步摇交给了苗嬷嬷,“白嬷嬷,你到当铺将扳指当了,再将钱全部换成一两的碎银子;苗嬷嬷,你也将步摇当了,去成衣店买些我们三人的春衣,再交代老板制百来个小钱袋,够装二两银子的就行。对了,外加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和一顶遮面帷帽。”
“好,我们这就去。”虽对那夜行衣有疑惑,但两人都识趣的不问,小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嗯,早去早回。”林傲梅看着二人身影越来越远,复又将眼光转向窗外:
詹玄启,林芙蓉,杜柳清,林箭澜,林严昱,林慕芫,聂蔓藤,就让我们来斗斗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