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迎上祖海龙凌厉的眼神,力陈己见:“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大大的。因为当年有人故意将运粮草的线路通知贺兰国,才导致尉迟将军断粮兵败,而那个人正是如今权倾洪武的司空丞相大人!”
“洪武的太子之位争夺战,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大皇子是二皇子殿下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司空丞相力挺大皇子,如果能够将司空丞相扳倒,无异于给了大皇子最有力的一击。”
“皇上年事虽不高,身体却过于衰弱,恕郁某说句公道话,已经时日无多。是顾虑自己的声望,还是为洪武的将来着想,仔细分析皇上一贯的作为,郁某以为,皇上定会选择后者。”
“司空丞相之妹贵为皇后,自己更是门生满朝,权倾天下,如果大皇子得了太子之位,司空丞相便是第一功臣,权势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以司空丞相现在的地位,再上一个台阶是什么概念呢?郁某窃以为,将来这天下究竟还能不能姓祖就两说了,谁让大皇子不是皇后的亲子,而皇后自己又没有儿子呢!”
“这一切,不止是郁某看到了,相信二皇子殿下也清楚,而皇上,更是心里明镜儿似的,一个儿子也没娶司空家的千金。在有限度地放任司空丞相壮大势力的同时,皇上也在悄悄培养自己人。只可怜大皇子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至今还在做着春秋美梦。”
“如今,皇上已经羽翼丰满,正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地扳倒司空丞相的契机,而现在,郁某正可以为二皇子殿下提供这个契机!而且,郁某出面审理此案,绝对不会引起司空丞相的注意,大可出其不意。”
“扳倒了司空丞相,二皇子殿下就是洪武的大功臣,太子之位,于二皇子犹如探囊取物,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二皇子殿下相争。二皇子殿下,您说呢?”
祖海龙听到此时,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大吼:“你究竟是谁派来的,想要陷害本皇子么?!”
郁离但笑不语,有些事,有些话,需要祖海龙自己想通透。
书房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祖海龙在琢磨郁离的话,在猜测他的目的,在分析当前的形势:郁离分析的角度相当独特,自己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直认为皇兄既有母妃一族的势力,更与无后的皇后勾结在一起,实力无比雄厚,以自己的实力与之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己虽然不如大皇子有实力,却各方面者比他优秀,亦有大批支持者,一起抗争着,坚持着。谁知,在自己感到几乎力竭、绝望,快要放弃的时候,会有天上掉下的馅饼来!从来没有如同郁离这般想过,利用对手不同势力间的利害冲突,攻其一点而令其全线溃败。只是这馅饼能不能吃呢?!
“你有什么目的?”
“洪武虽有法令,但更多的是人治,法令往往成了摆设,而执行法令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郁某不才,只想还天下一个公道,令触犯了法令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祖海龙闻言眼睛一亮:“果然有气魄,如同你日前作的词一般!不过,郁公子似乎意犹未尽。”
“二皇子殿下好眼力!郁某与朝中一大臣结有私仇,郁某曾发誓日后必报此仇!还望二皇子殿下大事既成之后,能够对郁某此举不予追究。”郁离说完深深一揖。
祖海龙深沉地望着郁离:“我记得郁公子方才还在大谈公道,如今自己却……”
“请恕郁某打断二皇子殿下的话,郁某保证此举绝对不是知法犯法。”
“既如此,若真有这么一天,你尽管去做就是,只望你记得今日的承诺。”祖海龙不再怀疑郁离,话锋一转,“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这可是十八年前的旧案,知情的人要么是司空老贼的心腹,要么已经再也开不了口,没有十足的把握,岂能冒进!”
“此举必须一击即中,对方的反扑,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郁某当然已经早有计谋,还请二皇子殿下屈尊附耳过来。”
郁离带着墨忆站在刑部衙门大门前,毅然走向虽做了多方准备,但结局目前未知的前路。
“什么?你要揭榜尉迟图强将军兵败一案?!”负责接待的衙役大吃一惊:此案原本叫做通敌卖国案,烈王爷当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提出诸多疑点,尚不能证明尉迟图强将军的清白,皇上看在烈王爷的卓著功勋上,将其改名为兵败案,并列为疑案。然而又几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郁离轻颔首:“对,不可以么?”
“你可知道,疑案揭榜之后,任何衙门都不负责你的安全,而且若一个月内没有能够解开疑团,将会受鞭笞、滚钉和流放之刑?”衙役再次提醒,这么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葬送在这么一件不可能破解的疑案中,实在太可惜了!
“谢谢小哥儿提醒,郁某已经知道了。”
“那你签下生死状和军令状。”衙役脸红了,自己在刑部级别最低,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油水可捞的位置,向来被人呼来喝去,从来没有人谢过自己。
郁离心里诅咒着洪武国的破规矩和繁文缛节,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没办法,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审理此案,有权力调用官员协助调查,传召有关证人问话,即使是官至一品之人,但是绝对不允许用刑、羁押。也幸亏有此规矩,自己一介平头百姓,才有可能审理此案。
接过两状,衙役看到的是一个最近风头正劲的名字:郁离。纵然心中有许多疑惑和敬佩,衙役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了一系列必要的手续,最后才将有关卷宗递给郁离,并将他领到今后办案的专用房间。
也就这一刻的功夫,消息已经传遍刑部,引起哄动:十八年前的旧案啊,想要查清,谈何容易!一旦查清,洪武国朝堂可能天翻地覆啊!
更令人称奇的是,郁离动作很快,处事有板有眼,浑不似从未办过案的商人,当天就将卷宗中涉及的人员全部指派了人手再次取证,不到酉时便轻松地步出了刑部大门。
郁离前脚刚回到竹园,幸天啸后脚就已经跟到,将寻阳和墨忆遣出书房,迫不及待地质问:“你疯了,不想活了,居然去碰这个案子?!”如果早知她要办的事是这个,一定不会让她办的,太危险了!只可惜,自己的人总是将她跟丢了,到现在才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是因为想活,而且是好好地活,才会去做啊。”相比之下,郁离就轻松多了,“约法三章第二条,不得干涉我的事,你不要忘记了,一旦犯规就出局了。”
“出局就出局,大不了老子从头再来!可是,要是这事儿出了岔子,我也兜不住,你的小命若是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幸天啸这个急呀:生死关头,你怎么想的是那事儿呢!
郁离不愿多谈:“我自己知道分寸,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我是‘瞎操心’?!”幸天啸郁闷至极,恨不得仰天长啸,“我这明明是关心你,你还真是会伤人心呐!”
“你也会为这个伤心?真让人难以置信!你有时间管我的事,不如去管好自己的事,你那么多‘生意’不去处理,小心一个接一个地没了,将来没了追女人的本钱!”郁离撇撇嘴角:你也不怎么样嘛,被我三言两语地就把话题扯开了。
“老子本来就是白手起家,就是全没了又如何,从头来过就是!”幸天啸豪气地宣告,之后仿似刚刚悟到了什么,“怎么,又看上我什么好东西了?”
“看上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送给我不成!”郁离潇洒地耸耸肩,“送给我,我还不想要呢!让人期待的是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幸天啸彻底无语了: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当第二天,刑部车水马龙般所有在龙京的涉案人员被带来问话,许多人期待着郁离不再象昨日一般循规蹈矩,例行公事,而是使出他的绝招的时候,郁离却根本就没露面。几经探访,方知他趁办理此案,有了特权之机,四处拜访官员去了。
众人心道:原来这小子就昨天那一家伙就完事了,再也不会别的,看来此人亦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而此案又将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人撑腰,居然敢如此胡来,不然怎么会不怕一个月后的处罚。
消息传到司空拓疆耳中,了然地一哂:多少人,明里暗里想查清此案,可是,有这胆的人,冒出一个,就被老夫整死一个!还有谁,敢真正在火神庙里点灯!看手头那郁离的资料,不过一暴发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