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陆少寒的决然而去,应璃心里一痛,“妈,我不想去看……”
她要是去看,苏雅然一定会认为她没安好心,凭她娇弱纤细的样子,只要在陆少寒面前说上一句,流出一滴泪,恐怕陆少寒就把她赶了出来。
因为,陆少寒已经认定她是凶手了。
“你不去看谁看?现在是你的机会,只要苏雅然流…产了,她就抓不住少寒的小辫子了。”方惠怒其不争地教训应璃,说的头头是道,坚持让应璃上去看看。
应璃被逼的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离开大厅之时,她看向门外,医院门口的路灯下梁韦琛的车子已经不在了,不知何时他已离开。
抬腿,走向二楼,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一种生死未仆的悲壮之感。
方惠已经事先打听过苏雅然的病房号,应璃很容易就找到了。
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口,应璃始终抬不起手敲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忽地开了,一位年长的护士走了出来,看见应璃顺口问她:“你是来看病人的吗?”
应璃生硬地点了点头,房里听到说话声的陆少寒走了出来,一眼看到应璃,面色一沉。
护士走了,只剩两人无声对峙。
陆少寒始终紧盯着应璃的脸,看见那一高一低的白嫩脸颊上的淤青,目光一缩,唇角抿的死紧。
应璃并不看陆少寒,她的目光在长廊里游移,似乎不知道自己该看什么。
那悲愤委屈之下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回荡,口口声声要与陆少寒离婚,然而一想到离婚以后,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就撕心裂肺的痛。
自她记事开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跟他有关,长大之后,对未来的憧憬里也只有他,那么笃定,坚信,他是陪她一辈子的男人。
现在却要从她生活里剥离,这种痛,宛如抽筋剥骨。
“少寒,外面是谁?”安静中,病房里的苏雅然忽然询问。
陆少寒转身走回了病房,想说是护士,没想到应璃却自顾自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苏雅然虚弱地躺在被子里,两只手上都打着点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加苍白,好似被霜打的白莲花,美丽,荏弱,这样的她,恐怕没有哪个男人看到了不会心生怜惜。
一见到应璃,苏雅然神色一紧,激动愤懑地问陆少寒:“她怎么进来了?一定是想看我笑话,少寒,都是她,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
应璃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苏雅然指责她,她是被程默设计才会被他们误会,可说出来谁会相信她?
“你走吧,然然不想看见你。”陆少寒冷了脸撵应璃离开。
应璃看一眼苏雅然,不知道孩子到底保没保住?
长睫毛微微一颤,苏雅然有点儿有恃无恐,恐怕方惠要失望了。那么,自己呢?自从得知苏雅然怀孕,而应月又没有主动告知她,她心里早就已经痛到麻木了吧。
抬眸,看一眼冷漠的陆少寒,默默地挪动步伐往外走。
苏雅然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哀戚欲绝地对陆少寒说:“少寒都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你要为孩子做主,让她道歉。”
陆少寒的目光看向应璃,应璃脚步一滞,匪夷所思地瞪大眼,陆少寒脸色晦暗,果真有让她道歉的意思。
一口恶气倏地窜上胸口,应璃倔强地微扬下颚,迎视着陆少寒的目光。
她在陆少寒面前毫无遮掩的怒目和愤怒,看的苏雅然偷偷握紧了拳头,针头移动,红色的血倒流进输液管里。
“然然――”陆少寒惊痛地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乱动,一偏头,满含责难的目光射向应璃,“你都把她弄成这样了,说一句对不起又能怎么样?”
“对,就是要你下跪,都是便宜你了。”苏雅然急促地呼吸,疼的额头冷汗直冒。惨白的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应璃心痛交加地看着他们,她看到陆少寒温柔地揉捏苏雅然的手背,满目心疼,一张俊脸上刻满真实的感情。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目睹陆少寒对苏雅然的关心,真真实实,无微不至,眼前的一幕残忍的就像一把利剑戳进胸口,鲜血淋漓,只觉得痛。
“你也认为我应该下跪道歉吗?”应璃听到自己飘飘忽忽的问,仿佛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双眼只胶着在陆少寒身上。
明明让她刺痛,却还死死盯着。
“当然了,谁叫你这么恶毒。”苏雅然抢在陆少寒前面开口,征询似地盯着陆少寒漂亮的眉眼,轻轻询问:“我说的没错吧?”
陆少寒抿着唇角,没有否认。
失望爬满应璃的眼角,一双黑葡萄似的明眸写满悲哀,她一手扶着门框,身子隐隐往下滑,几乎快站立不稳。
苏雅然以为应璃这是要下跪求取陆少寒的原谅了,想象她跪在她床头的模样,心中一快,不禁有些期待。
谁知,应璃死死撑在门板上,一字一顿说:
“想要我道歉,不可能。”
苏雅然愕然看向陆少寒,陆少寒脸色也非常难看,但似乎并不准备继续逼迫应璃。
“少寒――”苏雅然哀哀欲绝,轻柔地低唤一声。
陆少寒心疼地直起腰,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医生说你不能再动怒了,要保持心情愉快,现在好好睡觉,不要再说话,有我陪着你,没人会在伤害你。”
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让苏雅然松了一口气,乖顺地点了点头,正欲轻轻闭上眼睛,却听门板发出轻微的哐当声,定睛一看,应璃居然沿着门板晕倒在地。
陆少寒下意识就要松开她去查看却被她一把抓住,“摁铃叫医生来。”
陆少寒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摁铃,医生还没来,方惠却先冲了过来,一眼看到病床边的情形,冷冷地看着无动于衷的陆少寒,“应璃怎么说也是你的太太,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她。”
方惠扶起应璃,递交到赶过来的医生手里,得了空,锐利挑剔的目光看向苏雅然,“苏雅然,别白费心机了,我们陆家是不会承认你的,包括你的孩子。”
“妈――”陆少寒霍然站了起来,与方惠一下子扛上了。
方惠目光一闪,哼了一声去看应璃。
应璃醒过来时是半夜,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迷茫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里是病房。床头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灯,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朦胧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窗帘紧闭,遮住了外面深沉的黑夜。
她左右看了看,不知怎的牵动了嘴角,一阵疼痛,恍惚地坐起身,睁着眼打量四周,终于确定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种孤单和冷意让她圈住自己,下巴搁在腿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过了没多久,病房门打开,一名护士走了进来,见到床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赶忙开了灯,见病人醒了,皱着眉走了过去,“大半夜的,你怎么爬起来了?”
应璃掀了掀眼皮,“我怎么了?”
她好好的,为什么要住院?
“没什么,就是你怀孕了,有轻微的缺铁性贫血,其他都很健康。”
护士的回答让应璃震惊,“你说我……怀孕了?”
“是啊,一个半月,你一定是粗心,没发现。你婆婆知道你怀孕,很高兴呢。”护士倒了一杯水递给应璃。
应璃接过去咕哝咕哝喝了几大口,喝水牵动了面部肌肉,右脸颊疼的她嘶嘶吸气。温热的水驱散了胸口的窒闷,理智渐渐回笼。
她怀孕了?
怀孕了?
与陆少寒结婚后,只在新婚的第一天他们有过夫妻之事,后来一直……
护士说方惠知道了很高兴,那是方惠以为在陆少寒心中她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事实残忍的令她无法面对。
在这个时候怀孕,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你要是没不舒服的地方就睡觉吧,孕妇需要适当补充睡眠。”护士叮嘱一句,就转身开门出去,她出去之时,陆少寒却走了进来。
应璃呆呆地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眼里不知怎的竟酸楚的流出了眼泪,他们彼此对望,目光在空中交缠,陆少寒眸色异常复杂,看着应璃的目光透着难以言喻的古怪。
半晌,他沉沉开口:“没想到你居然怀孕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诮和讽刺。
仿佛很意外,也很不期待。甚至带有若有似无的厌恶情绪。
应璃的心一点一滴地沉了下去,如果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对于她的孩子也应该是不重视的,就像……就像古代的帝王,最宠哪个妃子便最喜欢那个宠妃所生的孩子。
淅淅沥沥的,窗外下起了小雨,从未关的房门外钻进一阵阴湿的冷风,冻得应璃一哆嗦,不由紧紧抱住自己。
她慢慢垂下扇贝似的长睫毛,一句话也不想说地慢慢躺下,拢紧被子闭上眼,眼角的泪花沿着鬓角落进发丝里,她被陆少寒的态度彻底伤到。
房门响起,陆少寒走了出去。
迷糊中,应璃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方惠已经来了,一见她醒来,脸上浮现喜色,“你这丫头怀孕了也不说出来,现在好了,少寒不可能再摆脱你了。”
应璃有苦难言,只能假装高兴,但始终显得意兴阑珊,方惠便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说:“你放心,就算苏雅然的孩子生了也得不到陆家的继承权,只要我和你爸不承认,她的孩子永远只能见不得光。你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应璃一阵难受,这是什么?嫡出和庶出?
方惠不放心应璃的身体,叫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才同意应璃出院,出院之时,方惠拉着应璃又说了一堆如何利用孩子绑住陆少寒之类的话,应璃只觉可笑。
如果一个女人可悲到只能利用自己的孩子挽回男人的心,那么,这样的爱情要来何用?
“你等一下,我去叫少寒来送你回去。”走到医院挂号大厅,方惠皱了皱眉,抽身去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