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歆其实躺着也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云想容那些相片,再不就是一睁开眼睛,就会乱七八糟地想着易已然与云想容在一起的画面。
这些画面快把她逼疯了。
“性感睡衣了不起啊!谁还没一两件啊!”夏之歆气得掀了被子,她也要换上睡衣拍几张好看的相片。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平自己心中的一口气。可她打开衣柜,翻来翻去,好吧,她自己的睡衣都是可爱型的,不是动物造型,就是卡通人物造型。
夏之歆气得几乎把自己的头发都揪了下来。
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双眼浮肿,脸蛋圆润,头发乱糟糟,一件宽松T-shirt,加一条件仔裤。这一身在艳丽的云想容面前,简直是白天鹅和丑小鸭。
夏之歆放声大哭。
手机响了。是沙代之。
夏之歆不想接,任手机响多少次她都没有接。
“丁咚”短信提醒的声音。
看来沙代之放弃了电话,而改了发短信。
夏之歆终还是忍不住,看了短信。
昏迷不醒?
夏之歆吓了一跳,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会是自己那一巴掌把他打成那样的吧?不可能。会不会是生病了?还是出事了?
沙代之在他旁边?那云想容一定不在?以沙代之八面玲珑的性格,云想容如果在的话他还通知自己,那不是惟恐天下不乱吗?
去,还是不去?
去吧!云想容在,或者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为了什么,哪怕是为了自己跟易已然十几年的交情,自己也应该会看看的。
夏之歆梳了梳头发,洗了一把脸,调整了一下自己,出门了。
“易已然发生了什么事?”夏之歆一找到沙代之,就问了。
沙代之有些得意,自己是故意不说清楚,就是为了让夏之歆着急,一着急她肯定会来的。
“你自己去看吧,在里面打着针呢。”
夏之歆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来,易已然正躺在上,手臂上缠挂着打点滴的东西。
此时易已然也正好望了过来,目光碰在一起,大家都表情复杂,但又彼此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夏之歆调了调呼吸,假装什么都不在意,走了过去,问道:“易已然,你没事吧?怎么会弄成这样。”
易已然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就是发烧了,烧得有些高。”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你是光着身子玩得太过,所以着凉了感冒了吗?夏之歆气愤地想着,生气的表情出来了,之前的伪装全不攻自破了。
“歆歆……”易已然看不到沙代之所形容的心疼,反而看到夏之歆生气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地叫了一下她的小名,他许久没有叫过的这个小名。
易已然现在可是病人!夏之歆强迫自己冷静,“易已然,能不能告诉我,昨天晚上我找了你一晚上,我在家里等了你一晚上,你去了哪里?”
易已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质问,张了张嘴,又无奈地说:“夏之歆,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先听我解释,好吗?”
夏之歆激动起来:“我不想听解释。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昨天晚上,是,还是,不是,跟云想容在一起?”
易已然试着解释:“我一开始是在夜色等你的,等了许久都不见……”
夏之歆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眼泪也出来了:“我不想听完整个过程,我只想听答案!是,还是不是!”
易已然颓然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轻轻地说:“夏之歆,我可以解释。”
夏之歆猛地站了起来,表情有些绝望了:“我不需要听解释。云想容她是美女,美女嘛,谁会不喜欢呢,我能理解。”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来。
沙代之没看到两个人握手言欢,反而是看到一脸失落的夏之歆走了出来,心中大叫不妙,他迎了上去:“夏之歆,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夏之歆只是说:“拜托你照顾他。”
说完就往外走。
沙代之知道他们肯定没谈好,只得又追上她,边追边说:“夏之歆,你是不是误会易已然了?其实他一直都很喜欢你,他喜欢你很多年了,只是他一直不敢说而已。”
夏之歆没有任何停顿,一直走着。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你的心意,所以他一直不敢对你说。好不容易你们在一起了,别这么轻易就分开好不好?”
“夏之歆,你回去跟他好好谈谈好不好?”
“是不是因为云想容?我跟你说,整件事都是云想容搞的鬼,我看她就是一疯子……你就是故意来破坏你们俩感情的……”
“夏之歆,你能不能给已然一个机会解释清楚啊……”
到了医院大门了。夏之歆总算停了下来,说:“沙哥,你再不回去,万一易已然有个什么事怎么办,你还是回去照顾她吧。”
沙代之坚持说:“我很了解已然。他一定更希望我把你留下来,而不是我一个人回去照顾他。”
夏之歆说:“是,你说一切都是云想容搞的鬼,但那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不是吗?就算是他喝醉了,但最起码他这样做也伤害了云想容,他难道不用给别人一个交代吗?”
沙代之气愤地说:“夏之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善良,这么好心,这么圣母!你还为云想容着想?她一心一意破坏你们俩之间的感情……”
“我和易已然十几年的感情,没有人能破坏得了。”
“我说的不是那种感情!我说的是你和易已然的爱情!”沙代之说。
“我和已然之间,没有爱情。”夏之歆说,“我要走了,你别拦着我,但你要是想跟着,你就跟着。”
沙代之目送她离去的背影,一脸郁闷。
他一转身,却又吓了一跳,易已然自己举着吊瓶,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没有爱情。”易已然喃喃地念着,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易已然病愈了之后,照常上课。
下个学期就毕业了,这个学期的课业明显重了好多,生活明显忙了很多。
夏之歆与易已然之间,好像有了一层隔阂。
两个人之前的约定,她都没有再去。比如约好的自习教室的位置,约好的图书馆位置,约好吃饭的食堂位置,约好的散步小路,约好的晨跑。
易已然每天都一个人,孤单地,做着之前他与夏之歆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
他一个人仍然晨跟,就好像身边还跟着一个夏之歆一样。
下了课,他还是习惯还人群中张望,好像还能一下子找到夏之歆开心的脸一样。
他仍然习惯在那些熟悉的教室自习,就好像夏之歆还坐在他身边一样。
偶尔碰到夏之歆,她的身边总还是跟着苏为轩,她也还总是会笑着淡淡地跟易已然打个招呼,但那种心有默契的感觉早已不在。
易已然已经感觉不到夏之歆的心了。
夏之歆养成了自己的另一个习惯,她习惯在别的教室自习——离易已然最远的那个。
她不再晨跑,而是变成了傍晚的时候跑步。
一个星期后,云想容出现在在学校。她没有找易已然闹,也没有找夏之歆闹。她仍然是安安静静地忙着自己的,她的身后偶尔也还会出现很多追求者,但她依然是淡淡地拒绝。
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半个月过去了。
易已然一次打完网球,朋友们都散去,他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球场,发着呆。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苏为轩来了。
看得出来,他是特意来找易已然的。
“我是为夏之歆的事来的。”
易已然一看到他,就想收拾东西走了。
夏之歆的事,夏之歆还会有什么事,他苏为轩不能解决的?
“什么事?”他淡淡地问。
“我感觉,夏之歆变了。”苏为轩感叹,“她以前很开朗,很爱笑。有她在,就会感觉到哪里都点着一盏明灯,永远也感觉不到有黑暗。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我一次也没见她笑过,就算有,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很沉默,很冷。真的,冷得我不敢靠近。但是她又不准许我离开,所以,我也不敢离开。”
易已然看着他,若有所思。
“我知道,夏之歆的改变,一定跟你有关。我不敢问她,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曾经说过,你伤透了她。或许,你这里有答案,又或许,只有你,才能让夏之歆恢复回原来的样子……老实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她原来的样子。”
“我……伤透了她?”易已然垂下眼帘,喃喃地重复着。
我和易已然之间,没有爱情。这是夏之歆说的,她又何尝不伤透了他?
“我想打开她的心结。但我是必须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否则我也无从下手啊。”苏为轩有些为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已然苦笑:“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我这样说,你信吗?”
“我信。”苏为轩却说,“我虽不了解你,但我了解夏之歆,你不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所以她伤心了。你可能是因为对别人做了什么,而伤了她的心。你是不是跟别的女孩不清不楚的?就像我以前那样,夏之歆就很伤心了。”
易已然没有说话。那种事,他不愿意开口,更何况这还牵扯到另一个女生的名节,即使那个女生做错了事,但是把那种事情散播开,易已然也做不出来。
苏为轩看着沉默的易已然,说:“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易已然抬头说:“苏为轩,替我好好照顾她。”
说完,他慢慢走了出去。
苏为轩没有动,他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挠挠脑袋,自言自语:“或许她需要的是你,易已然,而不是我苏为轩。不过……我只能尽量试试了。谁让夏之歆是我喜欢的女人,难道要我把她推给别人吗?不可能……!”
易已然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
他换了一个新手机,最简单最简单的那种,简单到连拍照功能都没有。他特意挑的。
云想容打过来的。
易已然看着来电显示,没有动,没有接。
对这个女人,他实在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话好说。他不想跟她纠缠。
铃声执着地响着。
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
易已然终于还是心软了。
他接了起来,沙哑着声音:“喂……”
那边没有声音,易已然等了许久,正想挂掉。
“易已然,”云想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我没别的事找你,只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我告诉你,不是想要找你算账,也不是想让你负什么责任。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都明事理。”
“我只是想单纯地告诉你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我想你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听见自己艰难地开了口。
不,我不想问,我不想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想去看她!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他在心里大声呐喊着。
但他喊不出来。他由不得自己,他还是问了出来。
云想容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她浅浅地一进一出的呼吸声。
“算了,易已然,别勉强自己。不要过来看我了,你出现,我会更伤心。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云想容挂了电话。
易已然把手机扔在茶几上,闭上双眼。
他想痛苦地大吼,他想把这个世界砸个稀巴烂——但他只能咬着牙,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自控能力一身很好,他不能失态……一次的失态,后来的就会有无数次的失态接踵而来。
脑子里一片黑暗,他感觉自己在这片黑暗中跌跌撞撞。
但这一撞,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昏暗的灯光。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为什么一定要想信云想容的话?为什么让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这一整个局都是云想容安排好的了,他为何一定要按她的步骤去走呢?
他拨了云想容的电话,那边还是柔弱的声音:“喂,已然。”
“你现在在哪里?”
易已然算定了,云想容肯定不愿意自己去见她。
因为她认为,以易已然对她避之不及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去沾这种事。
但他偏不如她愿,他偏要去看她。
因为他希望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云想容的诡计。
“在医院。”云想容轻轻说。
“我去看看你。”
“谢谢你。但是没有必要了,易已然,你不用过来了。”
“我一定要去。毕竟这事与我有关,我必须尽到我自己的职责,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易已然坚持着。
云想容轻轻地笑了:“易已然,你对我这么上心,我反而很不习惯呢。算了,你别过来了,有别人陪着我,你放心吧。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俩的事情。”
云想容越是拒绝,易已然越是觉得她心虚。按照常理,女孩子遇上这种事,肯定非常希望那个男人陪着的,特别是她一直纠缠的自己。
易已然决定冒险一试。
“想容,假如,这孩子真的是我的,我愿意负责……让我去照顾你,可好?”
云想容停顿了很久,久久不说话。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易已然,我不希望用这种事来绑住你,毕竟,如果你仅仅是因为背上了首先的枷锁而跟我在一起,并不是真心在意我,那我也未必会幸福。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易已然已经可以差不多确定云想容所说的事不过是个谎言而已。即使他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以云想容的粘人个性,在这种事情,多么希望能得到他的照顾!但她居然一反常态的拒绝了,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呢?但他的心,也因此而放松了不少。
他又给沙代之拨去了电话,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沙代之倒显得很激动:“这不很明显的嘛。昨天你去做志愿者的事情,她明明有机会去,而且按道理她是文艺部的部长,她应该去。但她没有去,我就觉得奇怪,云想容她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她都会绞尽脑汁,用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多跟你呆在一起的。”
“要不这样吧,我动用我家的关系,在市里各大医院查一查,她有没有入院做手术好不好?”
“算了,不必了。毕竟这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声誉,即使我们知道一切都是她搞的鬼,但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了。没有必要把事情弄大。”
沙代之不满意了:“你对她起怜悯之心,谁来怜悯你啊。本来你和夏之歆可以慢慢地步入正轨的,爱情正慢慢培养,慢慢升温呢。出了这档子事,立马回到原点,不,比原点还远!你不能只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考虑你自己的感受啊!”
易已然叹了一口气,似在说服他,又似在说服自己:“我真正在乎的不是云想容的感受,而是夏之歆的感受。很多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慢慢来吧,顺其自然。”
“至于云想容的事情,我想再找个机会跟夏之歆解释吧。不过最近她与苏为轩在一起,不怎么理睬我。”
沙代之气愤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愿意理你才怪呢!你主动一点嘛,你半路上截住她,直接解释!要不然我帮你约她出来。”
“你知道夏之歆的性格,她吃软不吃硬,而且脾气火爆。她不愿意睬我,我硬凑上去,搞不好又会打起来了。你去约她,你没事约她出来,她一看就知道你是代我约的。她会更生气,我连约她都需要别人代劳,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
沙代之叹了口气:“易已然,你对她,就是太患得患失了。”
易已然笑了:“是,我就是赌不起。我没办法失去她。不管以什么身份陪着她,我都甘愿。”
挂了电话,易已然才发现,自己的笑容中满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