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的帐营是第一个先扎好的;当李昭面无表情的走近已经收拾干净的大营,踩在地上铺着名贵地毯的军帐时,眼神却在脚底下华贵的地毯流连忘返,不免想起了那个喜欢赤脚走路的女子。
这毛病还真是养不得,他居然忘记了这次行军敏儿不在身边的事实,早知道如此,他断然不用带着这么厚重的地毯一起来;要不然,他也不用睹物思人,更不用在整整一天下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脑海中除了她的影子,就还是她的身影。
黑色的靴子踩在厚实的地摊上,靴子上用金线绣上去的图形很是惹人注目;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昭连身上的铠甲都来不及脱;因为他想要再多穿一会儿;这身甲衣是敏儿在今早亲自为他穿上去的;用手抚摸着铠甲上冰凉的鳞片,好似触摸到了她那双永远都冰冷的小手。
今天早上边城终于下雪了,身体本来就是属于寒体的她会不会感觉到不适?
本以为有了霸王花能够让她舒筋活血,增强体质;可是现在看来,霸王花只是让她身体强健了不少,至于那罕见的寒体之症还是没有根除;看来要抽个空去一趟北疆的天山,听说在那雪山之巅上生长着一种名为‘雪莲’的补药圣品,到时候采摘回来可以给敏儿补补身体应该也不是错。
想起他走的时候,专门留下了部分的暗卫守在她身边;再加之她的武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现在世间少有敌手;而且,哥哥也在边城之中,应该也会派遣楼外楼中他的人守在敏儿的身边;想到这些安全措施,李昭应该是放心的,但是不知怎么,他还是安心不下来;马上经历大仗的他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心浮气躁,可是现在他的心,好像就没有带来;只要一想到独自住在凤凰阁里的她;李昭就烦躁的扯着脖子上的领口;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回禀昭王爷,陶福将来了。”
李昭正心烦意乱的整理着脑子里的头绪时,就听见外面的通报声响起;想到自己在几个月前丢在苗寨中的陶冶,李昭一改刚才的颓废;忙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果然,就在李昭刚刚走出军营,就看见刚从马上下来的陶冶;见他风尘仆仆的快步走到李昭身边,刚想要下跪行礼,就被李昭快步上前一把接住;然后爽朗的笑声好像渲染了整个天际,欢笑的笑颜终于在他紧绷了一整天的脸上显露出来。
“好小子,你怎么来了?”
李昭大咧咧的拍了下陶冶的肩膀,陶冶摇晃的一个踉跄,但还是笑着站好;双臂整理着身上的银质铠甲,看着李昭欢喜的脸色,声音响亮的回答道:“陶冶是王爷的副将,是守护宸国疆土的将军;现在东突厥骚乱我国边境,我怎能醉倒温柔乡,不理天下疾苦;王爷,陶冶姗姗来迟,您可别怪罪。”
李昭听着陶冶爽朗干净的声音,晶亮幽深的眼眸里尽是满意的神采;就看他用手拍了拍陶冶的肩膀,示意他跟进来,然后两人纷纷坐在大帐中的靠椅上,李昭欢喜的看着陶冶,心满意足的说道:“陶冶,我没有白培养你;你是根苗子。”
陶冶见昭王爷这样夸奖自己,自然是欢喜的紧;可是想到王爷在南疆苗寨中为了促成两朝交好,居然让他用美男计去祸害一个对情爱刚产生懵懂之态的少女;不过还好他最后还是爱上了那个心直口快的织蔓公主,要不然他还真的会将自己一生的幸福断送在那里。
但是想想,陶冶还是抓着李昭的小辫子,较真的说道:“是啊,王爷培养属下一点都没错;战场上属下能为王爷奋勇杀敌,刀子来了我更可以给你挡刀挡剑;战场下,王爷还可以利用陶冶父母给的好皮囊,去引诱少女;最后不费一兵一卒完成两国交好大计;王爷,你还真是高招啊。”
听出陶冶口中的抱怨,李昭讪笑着伸手绕着后脑勺,那副干净的笑脸让他俊美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神韵;怎么看都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叫人羡慕不已。
“陶冶,看来你在南疆生活的不怎么样么,要不然怎么到现在还在怪罪我;要不,我用身份施压,让那织蔓小公主滚回苗寨中继续当她的圣女巫女的;还你自由身怎么样?”
陶冶听见昭王爷这样说,立马变了脸色的摇着手臂;紧张的样子活似有人要抢走他的宝贝一样;清隽的脸颊上更是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红晕。
“别呀王爷,属下现在挺好的;织蔓公主也随着属下来了,但属下觉得军营中有女眷不太好,所以就让她去了边城的将军府;王爷,属下现在谢谢你,你可千万不要那么做啊。”
李昭看着陶冶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精明的眼睛一转就再也忍不住的‘扑哧’一笑;爽朗的笑声再一次从他不断起伏的胸腔中发出来;伟岸的身体更是因为欢喜而稍稍朝后挺着;那副怡然自得、畅快淋漓的样子十分惹人乍眼;这样的李昭,像是带有魔力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陶冶看见昭王爷那副得意的笑容,就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子;懊恼的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了,他还是注定了要被王爷卖出去;因为他家的王爷就是个奸诈的‘小人’;这双可以洞察心事的慧眼简直可以看穿世间所有人的心;使坏的样子,耍赖的秉性让他更是灿烂的耀眼夺目。
李昭看见陶冶吃瘪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又在心里数叨他呢。
刚才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抱怨的时候眼里那份欢喜幸福的模样有多招摇;就这样不会掩藏心事的他怎么可能骗得了他呢?
织蔓公主吗?
看来那个小公主还是挺有能耐的,竟然收服了陶冶的那颗心;看来当初的那次决定还是对的;就算不是为了两国交好,也算是为了陶冶的终生幸福,他也算是做了件对事。
但是,他能许得了身边所有人的幸福;可他的幸福呢?
想起自己在临出征的前一晚上,她主动抱着他说过的那些话。
“李昭,没有我的允许,你一定不能死;我的仇还没有报,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不喜欢你;要是你走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句句字字他都记得清楚,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底居然升起了一抹害怕死亡的恐惧感;从他开始带军打仗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甚至有的时候深处极其恶略的环境他都不曾有过害怕;但是在听见她的话以后,他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不能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害怕没有机会说出她到底喜不喜欢他;甚至还在害怕自己会被敌军杀死,从此两人天人永隔。
唐敏,你让我变的懦弱了,你让我变的开始胆怯;甚至让我变的留恋。
陶冶看着突然沉默的昭王爷,然后看了看布置的有些女性化的主帅大帐,就知道王爷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
于是就看陶冶慢慢转向身边坐着的李昭,然后低头看了看脚底下厚实名贵的地毯;心里也大加赞赏的想着他家王爷还真能折腾;这么好的地毯要是放到平常人家,卖出来的钱财都不知道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多久;而现在,这好东西居然铺在了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看来王爷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王爷,为什么不带着唐姑娘一起来?有她在身边,也好跟你商量着不是吗?”
陶冶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触及到李昭柔软的内心,让他难过。
李昭苦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陶冶,无奈的口气里虽然有些几分落寞,但是身为强者的高昂还是显露出来。
“她有她要办的事情,我不能托她的后退。”
李昭说完,便拿起身边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副潇洒豪迈的样子让陶冶都看的有些痴狂。
“王爷,属下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不对,但是这是属下的心得;您听一听看看管不管用;当初你和唐姑娘将我一个人放在苗寨中我也是心有落寞;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责怨,属下知道属下这么做也是一种牺牲,也是一种保护宸国百姓的方式,但是属下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情愿;直到那天,当我真正面对了织蔓公主的心意,我才恍然明白,英雄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是英雄的身边要是没有一位良人那也是个寂寞的英雄;人们都说红颜祸水,但是属下倒不认为,红颜可以促使一个英雄的成长,更能边城英雄身后的动力;就像这一次,当我提出要回来与您一同奋战的时候,织蔓公主没有半点犹豫的就收拾好行装;她说,他喜欢的小将军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她很骄傲做我身后的女人。”
“王爷,要是你找到了那个认为很骄傲站在你身后为你加油鼓劲的女人时,请你千万不要放手;就是是前面有荆棘、有猛兽,也要找到她,也要牢牢抓住她;因为在这个世上,最懂英雄的人并不是身边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而是那位真正走近你心里的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