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中太液池出现莲花并蒂吉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皇宫内外。
朝野上下都在传,这是上天示意,良缘天定。
炙手可热的未来驸马蒋年再一次成为舆论的焦点,听风茶楼的周一壶临时停掉了正在讲的故事,换上了以蒋年为原型的《状元郎与公主》,凭借蒋年的受关注程度,这个故事再一次卖座。
女皇因为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吉兆,龙心大悦,在太液池边设宴,邀百官共享这盛景。
宫中的禁军昨夜就加强了太液池附近的守卫,并蒂莲附近的地方专门派了一队人马看守,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今日一大早,碧绦就奉了女皇的命令,指挥着宫人们准备中午的宴席。一时间,太液池边华盖如倾,遮挡了炎炎烈日。
官员们下了朝就往太液池边来,蒋年今日和父亲蒋齐奚走在一起,两人不疾不徐地往宫中去,跟众多官员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远远地就能看到禁军把守着太液池,只见身着兵甲的侍卫,不要说并蒂莲了,就连一片荷叶都看不见。
“看来陛下十分重视这花开并蒂的吉兆啊!”蒋齐奚感慨地道,面上保持平静,心底隐隐地有些骄傲。
蒋年弯唇一笑,“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子女姻缘美满。”
蒋齐奚闻言没有说话,心里是认同的。若不是儿子对公主展现出了莫大的兴趣,他也不会答应下这桩婚事。
因为两人走得慢,当他们到达太液池时,一众官员都已落座。蒋齐奚身为两朝重臣,又是内阁首辅,他的位子自然被安排在女皇御座的右下首。
而蒋年作为准驸马,虽然目前官职低微,但这次的宫宴是为了让大家欣赏莲花并蒂的吉兆的,多少也有庆贺公主和驸马的婚事的,所以为显示女皇的恩典,特意将蒋年的位子紧挨着蒋齐奚。
鉴于蒋年的身份,其他人也不敢对此安排露出不满,许多内阁学士还借此机会和蒋年敬酒套近乎。
“皇上驾到,公主驾到!”
女皇在宁月昭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这几日因为心情舒畅,女皇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纷纷离席行礼。
“众卿平身。”女皇笑意盈盈地在御座上坐下,“让禁军撤开吧,都围成一片了,怎么赏花。”
禁军得了命令,纷纷散开。
百官们都十分好奇这花开并蒂的奇景,一个个都探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在那一片碧色中寻找并蒂莲。
清风吹拂中,碧色之中,已经开了许多朵莲花,但仅有一支是一朵莲花已经盛开,另一朵还是花骨朵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日头太烈,那支并蒂莲竟然显得有些蔫蔫的。
女皇见状,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了。就连宁月昭也有些纳闷,虽然是初夏时分,但是莲花也不该这么快就显露出枯败之状啊!
“怎么感觉比昨天长高了些?”蒋年如自语般道,“旁边的花都没蔫,怎么独这一支出了状况。”
蒋齐奚将手中的酒盏放回桌上,微微皱了皱眉。
百官们也发现了并蒂莲好像有点不对劲,再看看女皇已经有些不妙的脸色,都不敢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陛下,这花开并蒂实属百年难得一见,这是天佑我大兴啊!”一位内阁大学士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微臣敬陛下一杯,愿我大兴福泽绵延。”
女皇闻言,面色稍缓,正在病中的她不宜饮酒,以茶水替代,然而在她将要把茶水一饮而尽时,太液池中出现了一幕让人惊掉了下巴。
只见那本来在风中摇摆的并蒂莲渐渐颤抖起来,甚至还越来越激烈,大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那并蒂莲竟然仿佛突然没了依托,消失在翠荷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女皇震怒,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上好的白瓷杯碎了一地,碎片飞溅。
百官忙离席跪下,“陛下息怒!”
本来好好的一场盛宴,竟然莫名其妙的被搞砸了,这相当于狠狠地打了女皇的脸。暴怒之下,女皇觉得太阳穴处突突作痛。
宁月昭赶忙道:“传太医!”接着,她上前握住了女皇的手,“母皇,不如先回昇龙殿休息吧。”
“不!”女皇坚决地道,“给朕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月昭无奈,只能命人取来薄荷油,亲自替女皇揉按太阳穴。
在薄荷油清清凉凉的刺激下,女皇的头疼得到些许缓解。
这并蒂莲是由宫中禁军负责看守的,如今出了事,首当其冲要问责的就是他们。
于是禁军统领项海第一时间组织了一队人马,驾着小舟拨开莲叶,驶向事发处。拨开附近的莲叶,一支已经折断了的并蒂莲漂浮在水面上。
禁军打捞起了那支并蒂莲,呈到了女皇面前,还有一部分禁军人马继续在原处查看。
女皇看到了发蔫了的折断的并蒂莲,火气噌得一下又上来了,正要发作。
只见蒋年膝行几步,朗声道:“陛下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女皇看到他,火气稍解,“你先起来,到朕身边来。”
蒋年闻言起身,走到女皇身边,借机观察了一下那折断的并蒂莲。
女皇继续道:“这事让你受委屈了,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蒋年仔细看了看那并蒂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听见太液池里的禁军一阵骚动,项海火速上了岸,向女皇禀报道:“陛下,不好了,在太液池里发现一具尸体!”
女皇觉得血气一阵上涌,头疼地更加厉害了。当一具宫女的尸首被人打捞起来的时候,女皇双眼赤红,喉头一腥,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人也昏了过去。
“母皇!”
“陛下!”
“轰隆”一声巨响,平地一道惊雷,暴雨如泼地下了下来。
宁月昭焦急地在女皇寝殿的外间踱来踱去,太医和一干御医正在里面为女皇诊治。
青池多次想劝她坐下,可她怎么也静不下来。
宫殿外大雨如注,有一人打着纸伞缓缓而来,苍茫间,朱红色的身影格外醒目。
来人是蒋年,他把纸伞交给长廊下的宫人,带着一身湿漉踏进了宫殿。
宁月昭看到他,不由有些来气,“都是你昨日不让我把那破花给折了,若是直接折了献给母皇,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怪罪好生无理,就连青池都忍不住为蒋年叫屈。
“抱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蒋年心中也是十分愧疚。
宁月昭见他也不为自己辩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只能略显生硬地道:“对不起,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蒋年看了一眼门紧闭的内室,眼神沉了沉,语气有些冷,“殿下不必这样,就算您不说,我也要把这个事情查清楚。”
这时,那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以傅原为首的太医从屋里出来。
“启禀公主,陛下是一时急火攻心,微臣已经用金针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稍后服用些平肝去火的药就好了。”
听了傅原的话,宁月昭稍稍安了些心,摆摆手道:“那就有劳傅太医了。”
“殿下抬举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说完,傅太医就下去写方子了,另外留了四个御医是昇龙殿守着。
宁月昭进到内室,蒋年也紧随其后。
但见女皇平稳地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着,两边的太阳穴上都贴了小块的药膏。
宁月昭看得心中一阵难受,蒋年扶住了她的肩,“放心吧,陛下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难得地,宁月昭没有推开他,只是淡淡地说:“陪我走一趟禁军都督府,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她不在乎什么花开并蒂的吉兆不吉兆的,母亲是她唯一不能触碰的逆鳞。
蒋年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些发现要告诉你。”
屋外大雨如盆泼,禁军都督府内,禁军统领项海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女皇命他看守并蒂莲,本以为就是一朵长相略奇特些的花儿而已,谁想这玩意儿也有人想破坏。
“长宁公主到!”
听到外面传来的奏报声,项海更加头疼了,但也只能先硬着头皮出去接驾,“微臣参见公主。”
“起来吧。”宁月昭绷着脸走进大厅,“事情查得怎样了?”
项海这才注意到和宁月昭一起来的还有蒋年,只见蒋年冲他微微一笑,“项统领。”
“蒋大人。”项海觉得事情更加棘手了。
“那名死去的宫女叫阿香,是才调派到浣衣局的,浣衣局的一干人等也都拘了起来。这宫女出身贫寒,因为才到浣衣局没多久,那些老人托大欺负她,把所有的活都推给她做,所以她才会想不开投湖自尽的。”项海把根据调查所得的结果回报给宁月昭。
宁月昭闻言冷笑,“所以并蒂莲遭破坏也是因为这宫女心怀怨恨,想着反正都要死了,索性搞一把破坏吗?”
项海额上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不确定地道:“微臣认为,很有可能是这样。”
“荒谬!”宁月昭气急,将手边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皇家高官厚禄养着你们这些禁军,你就是这样回报母皇的吗?这种答案,鬼都不信!”
“公主息怒!”项海扑通一声跪下,“微臣知道殿下心忧陛下,但是根据禁军调查的结果,确实是这样。”
项海面上谦卑,内心却有恃无恐。反正经过这场大雨,什么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就算女皇想追究,也没辙。
宁月昭的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用力之大,指节都发白了,绝美的脸上满是山雨欲来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