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儿,不要说了啊,妃儿……”大夫人涕泪满面。
“挑唆主子犯错的丫鬟,我纪府也是留不得的,但今日你娘,必须得收了那封休书!”
“爹——”
就在这一团乱的时候,只听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这件事真相究竟如何,饶是自己心里堆满了失望,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她昧下了银子。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纪府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她都会二话不说便将那人赶出府去,可对刘红云,老夫人却还是心软了。
确切的说,不止是心软,还为了当年自己曾经答应过已经去世的丈夫的话。
“云豪。”老夫人开了口,目光幽幽,隔着茶盏里面袅袅升起的雾气,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红云此次,应当也是无意所为。依我看,不如就原谅了她这一次吧。”
见纪云豪面色有些阴沉,显然是不应的模样,老夫人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心知今日若是要保下儿媳,势必也得让这个儿媳做出一些牺牲了。
“红云往日里过的日子,不比你和婉儿,对这些个金银之物过于贪慕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娘,也不敢夸口说这辈子一件错事都不曾做过。依我看,你就原谅了红云吧。”
“娘……”纪云豪眸光一沉,正待开口,便见到母亲对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开口,也只得安静地噤了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老夫人便又一次缓缓开了口,“话虽这般说,但错毕竟是错。”
“就像你方才说的,红云身为纪家主母,却做出了这般让人耻笑之事,应当受罚。”
“可若是因此便领了休书从此离开纪府,却也有些过头。”
众人介不言,满屋子的眼睛都盯着老夫人看过去,各怀心思地等着看老夫人会给自己向来最宠爱的大夫人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出,婉儿掌家也是个有能力的,从今儿开始,便让婉儿正式一个人负责掌管家里大小事务了吧。”
老夫人在心里叹息一声,她就算再如何偏袒,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毕竟这次,她犯得不是小错。
老夫人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老夫人此意便是……让大夫人从此交出了纪家的权利?!
纪云豪却仍是不满,“娘,儿子认为,您的处罚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云豪,你爹再世时曾经说过的话,娘希望你莫要忘了。”
老夫人这句话轻飘飘地钻进了纪云豪的耳中,再看那纪云豪,尽管对大夫人仍是满腔怒意,却不再多说什么,默许了老夫人的安排。
纪夫人也有些惊诧,同时又忍不住迅速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
回想起不久前女儿同自己说的那番话,纪夫人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这一切都是女儿设计安排的?!
不,不可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又被纪夫人自己打消了,连丈夫都能证明他是在巧合之下戳破了大夫人的丑事,跟女儿怎么会有关系呢?
虽是惊讶,可现在这种情景,纪夫人还是暂时将那惊诧压了回去,冲老夫人弯了身子,“在姐姐悔过期间,婉儿定会尽心尽力,替姐姐打点一切,请母亲放心。”
大夫人听命回房闭门思过去了,老夫人提点了几句,众人也散了,走出老夫人的院子。
身后一个刻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人得志,装模作样的。”
不用回头看,纪芙茵也知道能说出这话来的人,必定是周姨娘。
但如今她却暂时不打算跟她计较,周姨娘就是这样的人,一味的巴结大夫人,怕是到现在还痴心妄想着大夫人有翻身的机会吧。
纪芙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当是没有听见。
“姐姐,往后这些话,还是少说些吧,夫人同二小姐哪里是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说得的?”
饶是被回呛了无数次,翠姨娘还是好心地提醒,却不料被周姨娘狠狠地剜了一眼。
“怕什么,她得意能得意多久?莫非今儿你还看不出老夫人的心是往哪里偏的么?”
“大夫人现如今哪里算是真正失了势,她现在不过就是暂时得意一阵子罢了。”
“过不了多久,只要有老夫人,大夫人就会重新掌管府中所有事,至于她,再怎么忙活,也顶多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翠姨娘面露无奈神色,见她这般笃定,知道劝她不了,也只能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回到房里,纪芙茵立即让落玉搬来了火盆,脱下鞋跟袜子便丢尽了火盆里面。
一沾到火星,这两样东西立即窜起了老高的火苗,一阵哔哔啵啵声响过后,烧成了一团灰烬。
浸了菜籽油的鞋子穿在脚上,感觉当真是怪怪的,换上了新的鞋袜,纪芙茵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都道老鼠爱偷油吃,看来所言不假。”
落玉抚着胸口,“小姐还说呢,奴婢躲在暗处放老鼠的时候,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老鼠有什么可怕?”纪芙茵笑,跟那些个面善心恶的虚伪之人比起来,老鼠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我让你做的都稳妥了么?”
“回小姐,都办妥当了,这件事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是小姐出的主意了。”
说罢,落玉又欣喜道,“小姐,如今咱们府里头是夫人掌权了,小姐您总算可以安下心来,再也不用过从前的苦日子了!”
纪芙茵缓缓摇头,目光深邃而幽暗,“现在就放松,未免有些太早。”
“可是小姐,现在掌家的是我们夫人了呀。”落玉不解。
“可大夫人还是大夫人。”纪芙茵那深邃双目中,划过一抹冷酷。
“不是平妻,不是姨娘,不是被扫地出门的弃妇,她仍是爹爹的嫡妻。只要还有这个名分在,她总会盯准时机,千方百计翻身的。”
“那……今天的事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小姐的处境不是会很艰难?”
“没什么好怕,反正我估摸着,她们现在应该就已经想明白了,迟早都会想法子来报复我。”
纪芙茵淡然道,“若是想要摆脱一个人报复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她彻底摧毁,让她再也没有能力来报复。你,明白了么?”
“奴婢懂了,现在小姐是打算再用什么法子?”
“还不着急。”纪芙茵浅笑,“我有些乏了,帮我泡壶茶来吧。”
整治大夫人的法子,她有的是,只是计谋想的早,布置的越早,容易露出的马脚与破绽也就越多。
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待对方先同自己出手之后,来个借力打力,让她有冤无处诉……
回到院里,大夫人让身边的下人都退了下去,等到房里只剩自己同女儿纪妃茵之后,大夫人抄起架上花瓶,用力地砸到了地上。
只听哗啦一声,花瓶在她的脚下碎了个四分五裂,大夫人面目狰狞,再不见先前那楚楚可怜模样,咬牙切齿道。
“那狐媚子的女儿……真是好精明的算计!我竟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小蹄子……过了这段日子,我定要将她抽筋扒皮!”
纪妃茵听出了端倪,“娘,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纪芙茵设计的圈套?”
“定是这样不假,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巧,在大白天就平白无故地窜出了几只老鼠,而且还直冲着我们来?”
“她又怎么会偏偏是在我拿了银票去取首饰的时候,你爹就那么巧同她一起出现了?!”
“就算这都是巧合,跌倒的时候,她竟然又扯开了我的衣袖!”
“那小蹄子……定是将这一切都算计布置好了,就等着让我往她的圈套里钻!”
大夫人的眼睛狰狞地瞪着,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一般。
“听起来……这世间的确不该有如此巧合之事。”纪妃茵摇摇头。
她神情凝重而狐疑,“只是……纪芙茵那丫头向来都是块呆木头,愚笨木讷的很,怎的突然就有了这种奇巧心思?”
大夫人冷笑一声,“纪芙茵是那狐媚子的女儿,怎么可能愚笨木讷?”
“说不准从前那些个蠢笨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出来的表象罢了!”
“现如今那狐媚子的女儿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那我便也不客气了!”
纪妃茵目光一暗,母亲说的应该不错,若纪芙茵能有这种心计,不声不响便轻易地让她们狠摔了这一跤,往日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愚笨的?
纤细十指紧紧攥了起来,纪妃茵目**狠神色,这般有心计的纪芙茵,竟能在她们母女的眼皮子底下装了那么多年!
往后她们必定要提起十二分心思,仔细着对付她了!纪府的嫡小姐,只能有她一个!
“如此说来,娘,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纪妃茵狠狠道。
“老夫人寿辰……你可安排好了?”
“那应当是不会错的,就算她往日的呆笨是假的,可我已经打听到了,她真的在绣那架屏风。”
大夫人冷笑一声,缓缓颌首,“如此,那我们便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就等到那一天看好戏便可以了。”
“娘的意思是,在那之前,我们什么都不必做么?”纪妃茵有些不甘,“平白让那小贱人摆了一道,若就这样忍着,女儿心中实在不甘!”
“就是要忍。”大夫人纠正女儿,“不但要忍,在等待机会到来之前,我们还必须得伏低做小,让她们放松了警惕。等她们疏忽了,我们才更容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