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敲门声。
钟宸惜愣了一愣,眼角斜瞟了太阳穴边的匕首。她此时已经被薛凝采如老鹰伶小鸡一般地提到床上躺下,而且正承受着他全身的体重。
心里叹了口气,她决定无视敲门声。想进来的估计是香粉院的管事,或者是那个画师,他们又打不过薛凝采,进来是白白送死。
然而敲门声听起来很是顽强,安静了一会儿了,看里面没有反应,又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而且,这拍击门板的声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好似暴风雨的天气里,雨点猛然打在窗户上的那般迅疾。
钟宸惜不敢去看薛凝采此时的表情。她相信,那没有多少感情的金色眸子里,已经一点一点地,积满了蓄势待发的隐隐怒气。而薛凝采一生气,后果想必是非同寻常地严重,至少,他接下来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撕碎自己的身体。
于是,她无奈出声:“有什么事吗?”
姬怀胤本来觉得房间里面寂静得不像话,心里很有些不安,这回听到钟宸惜的声音,心头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是我。我能进来么?”
钟宸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我现在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你晚些再来找我,行不?”虽然是问句,但姬怀胤还是能从中听出一种命令的味道。
这让他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钟宸惜从来不是那种高傲冰冷的女人,几乎从来不用命令的口吻跟人说话。而且,她的声音虽然貌似镇定,但姬怀胤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薛凝采在里面么?”姬怀胤又问。
钟宸惜头痛,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姑娘,连薛凝采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不在,他离开了。”
门外响起了姬怀胤走开的脚步声,但钟宸惜并未放松下来。姬怀胤可不像是这么好打发的一类人。何况,她目光扫过自己和薛凝采,他们两人,都是只差一步,就要彻彻底底(裸)裎相对了。
姬怀胤其实并没有走远。他来到楼梯口,然后盘坐在地,闭上眼睛。有个客人想要上楼,大声呼喝着:“嘿!好狗不挡道,你挡着我了!”
也不见姬怀胤身体有多大动作,方才那叫嚣的客人即刻倒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活脱脱一直壁虎。
如果仔细看,便可以发现,其实姬怀胤的那头青丝,正在缓缓无风自动。那是他在调动内力,感知周围事物的标志,他正在探测,方才那个房间里,到底有几个人的呼吸!
而房间里,钟宸惜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薛凝采那完美的身材,似乎那把匕首对她的不良影响已经消除大半。他皮肤很好,摸起来很舒服,身体虽然精壮有力,但绝对不是肌肉男的血脉喷张。那些线条,划出流畅而优美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不知不觉,钟宸惜又开始拿狐九昀的身体来和薛凝采的进行比较了。唔……这两人的身体怎么就如此相似呢,难道是因为,只要是美男,身体都长差不多一个样?
想到这里,钟宸惜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不管是前世的现代,还是今生的古代,凡是和她有过紧密身体接触的男人,都条件不错,都属于那种,女人宁愿拿钱去嫖的男人。
视线再往下,就看见每个男人身上,那怒放的昂扬。钟宸惜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计算机,又开始开动了,自动自发地把那个东西,和皇上的来进行比较。嗯,果然,皇上的龙根,和薛凝采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不管是个头,还是大小,都明显要差上一截。
也许如果皇上的龙根能和薛凝采的一样,他就不会再为嫔妃总是怀不上孩子而发愁了。略微感到可惜的,是上次和狐九昀的那一晚,没有观察到他的隐秘能力,不知道他的和薛凝采比,会不会又是差不多?
不过……钟宸惜还是瞳孔缩了缩。这么大的东西,看起来挺吓人的,自己真能承受得住?
正在钟宸惜纠结的时候,姬怀胤已经完成了探测,眼睛猛然睁开,然后一跃而起!他的脸色相当之不好看!
钟宸惜欺骗了他!房间里明明有两个人的呼吸,而且是一男一女的!真该死!
姬怀胤怒火中烧,就要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开那间房门。一个问题及时浮上脑海,让他的行动稍稍一滞:钟宸惜为什么要欺骗他?
目前看来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钟宸惜和薛凝采在房间里,做着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这事情是什么,姬怀胤身上一个激灵,不敢深想。其二,便是薛凝采胁迫了钟宸惜。不过看起来他们两人关系一向很好,薛凝采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姬怀胤犹豫了。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世上有这么难以抉择的事,比他当皇子时候面对的种种考验还要来得困难。他有些茫然。
不过姬怀胤盯上了薛凝采,姬怀殇却盯上了姬怀胤!她是眼看着弟弟走入香粉院的。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其实,自从被薛凝帆打败以来,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她认为,弟弟是大有前途的皇子,不能和香粉院这种地方的女人有所来往,否则那只会自降身份。可是,她都在香粉院外面,足足站了一顿饭功夫了,弟弟还没有出来。
耐心被耗光。姬怀殇大踏步走入香粉院。
守门的大汉想要拦住这位不速之客,但他那壮硕无比的身躯,在姬怀殇眼中,简直不堪一击。她随手拉住大汉手臂,就是一扔,任凭让大汉杀猪一般的惨叫响彻天际。
钟宸惜和薛凝采自然也听见了大汉的哀嚎。钟宸惜是心痛,那大汉可是她花大价钱请来的,万一死了,岂不是赔惨了?而薛凝采金色的长眸里,有不知名的光华在闪动,那是他感知到了危险的标志,姬怀殇可不是好对付的,可以随便打发的女人,所以她的气息一出现,连处于失控状态下的薛凝采都警醒起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一直对着钟宸惜的匕首,收了回去。
钟宸惜面上表情没有变化,不过从她的呼吸可以看出,她还是在松气。
“阿弟!你在作甚!”姬怀殇冲进来,很是愤怒地吼道。
姬怀胤明显没有做好在这种地方碰上姐姐的心理准备。他似乎更加手足无措,看看姐姐,又看看那扇紧闭的门。他心底的想法,是自己不出面,而是让姐姐去撞开那扇门,毕竟,自己可没把握对上薛凝采,而姐姐不同。
“你真是……”姬怀殇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一个翻身,没走楼梯,但却稳稳站到了二楼之上。
她可没有什么顾虑,抬腿就劈开了房间的门。眼前所见的一幕,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里面是一男一女,女的背对着她,披着薄被,所以看不清相貌。男人则全身近乎赤luo,一双金眸,不带一丝感情地冷冷盯着她,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忍不住不寒而栗!
“你是……薛凝采!”姬怀殇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怪不得自己的弟弟在那里犹豫不决!原来是发现了薛凝采的行踪,“你上次伤我弟弟,这笔帐我还没算过!今天正好碰见,一并解决了!”
姬怀胤在姐姐踢门的一瞬,也悄悄靠了过来,所以他也把房间里的一幕尽收眼底。他忽然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狐九昀,其实都被钟宸惜耍得团团转!原来钟宸惜喜欢的是薛凝采!
但明知如此,他对钟宸惜,却恨不起来多少。准确的说,是陷入了奇异的,又爱又恨的状态。这样优秀的女子,自然是众人追求的,姬怀胤也没指望她马上就看上自己。
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狐九昀那个家伙,总以为处处比他强很多。可是那又如何?看起来,他在追求钟宸惜的这场斗争中,也并没有比自己多占多少便宜。等今天的事情一完,马上把钟宸惜薛凝采这事情告诉狐九昀,也刺激一下他的神经,看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的愤怒表情。
也许,狐九昀会因为恼怒,而去追杀情敌薛凝采?如果是那样,就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两大武功巅峰的王者,火拼一场,绝对精彩!
薛凝采没有说话。他的确认为姬怀殇危险,但并不就是怕了她。他拿起手边的衣服。薄薄软软的外袍,在他的手中,瞬间化为一片一片的碎布。
手一震,碎布齐齐飞出,看似软绵绵地,轻薄无力,但姬怀殇却后退着灵活闪避,完全不敢让自己的身子与任何一片碎布触碰,她很清楚,那碎布带着无穷的内力,此刻比精钢都还要坚韧。
姬怀殇习惯用剑,但她的墨剑今天却很不巧地没有随身携带着。这让她的战斗力下降了很多。
在薛凝采展示出实力之后,她也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没有墨剑随身,和薛凝采打架,完全是自寻死路。她很识时务,从不因为一时热血而胡乱拼命。
“我们先撤!”招呼一声姬怀胤,她便施展轻功而去。
估计是先前姬怀殇的刺激,抑或是时间的流逝,发作的效用已过,总之,薛凝采眼中的金芒,渐渐退去。黑白,又成了他眼中,固定的颜色。
钟宸惜一瞬间,竟然有些失望。很多女人都是喜欢坏男人的。虽然金瞳的薛凝采很吓人,但不得不说,那时候的他,更加妖异俊美。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不愿意先开口说话。但气氛,其实并没有钟宸惜想象中的那么尴尬。相反,两个人看起来,挺享受此刻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很近很近似的。
“我今天欠了你,就放开了给你利用。”最终,薛凝采笑笑,还是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把你的一切都卖出去,绝不心慈手软,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钟宸惜,这是你的商人本色。”
“没办法,谁叫你很值钱呢?”
有关薛凝采的一切情报,真的都很值钱很值钱。看看上次慕轩兰做的好事就知道了。她一个无中生有的,有关薛凝采行踪的情报,就能让薛家低头,派出薛凝帆和姬怀殇干起来。
林清的事情,非姬怀殇动手不可。不过姬怀殇对鸦杀堂可没什么好感。所以这回要让她出面,唯有利用薛凝采的情报了。当然,给她的一切,不会全是真实的,三分真七分假罢了。
虽然这样的消息走漏,对薛凝采有点威胁,但他还不至于应付不了。
“对了,钟宸惜,刚刚……的时候,我观察你的眼神……发现你好像在拿我的身体……和别人比较?”薛凝采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丫会读心术?”钟宸惜惊讶,当时那种情况,薛凝采却可以细心到连这个都观察得出!
“你别想多了,我那时候虽然有些失控,但观察力还没失去,所以看得出来。”薛凝采手中匕首一晃,划出一个圈儿,状似威胁地笑道,“钟宸惜,老实交代,当时是想到谁了?”他真的很像了解,在那样的情况下,钟宸惜心头,还会浮现哪个男子?
钟宸惜斟酌了一下,道:“皇上……”
房间里的空气热度明显上升。
钟宸惜赶紧改口:“好吧好吧,我当时是拿你和狐九昀比较来着……”她有感觉,提到狐九昀,薛凝采就明显放松下来。
这就奇怪了。一个男人,是不希望一女人,在和自己什么的时候,还想着别的男子的。所以,薛凝采应该是很不高兴钟宸惜在那种情况之下,还想到狐九昀的。
可是,看他的反应,好像真的不在乎。
难道他和狐九昀的关系,真的好到了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地步?
如果不是知道,不论狐王爷,还是薛公子,两人都喜欢女人,她还以为他们两人搞耽美了呢?
一刹那,钟宸惜脑子里冒出一大堆有关他们两人关系的疑问。她很想问出来,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