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国舅爷这么一搅合,钟宸惜也没了继续约会的心情。告别了狐九昀,慢腾腾回到宫中,已然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马车行进到宫门口,亮明了身份,侍卫却拒绝让钟宸惜进去。钟宸惜心头一紧:“怎么了,宫里戒严了?”只有宫里全面戒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钟宸惜进宫如此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看来宫内出大事了。
时间的焦躁的等待中一点点过去,钟宸惜有些坐立不安,只觉得笼罩着皇宫上空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压压一层。
直到天黑尽了,慕轩兰疲惫不堪的身影,才渐渐出现。她拖着步子,引着娘亲入宫。钟宸惜有些心疼,慕轩兰因为习武,一向精力旺盛,哪怕头天因为临时抱佛脚而整夜不睡,第二天考试照样精神抖擞。
可现在,连慕轩兰看上去也撑不住了。
“轩南还好吧?”看到了女儿,钟宸惜第一时间关心儿子的问题。
“他没事。不过……父皇有事。”
钟宸惜着实一震,低声道:“不会吧?是你爹突发重病?”皇上看着身体不错,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所以这个可能性最大。
“不是,父皇遇刺。”慕轩兰声音有些低落。皇上纵然有千般不好,始终是她的亲爹。何况其实皇上一直对他们姐弟俩挺不错的。
“什么?!”钟宸惜闻言,也禁不住手脚颤抖。狐九昀毕竟还没有控制大局,现在她的靠山只有皇上。如果皇上现阶段突发状况,倒霉的只能是身后没有什么背景的她,“查出来是谁干的么?”
慕轩兰低头:“今天父皇还是照常和他宠爱的莲贵人在一起。结果莲贵人突然发难,抽刀就刺。幸好那穿胸的一刀微微偏离了心脏,否则还真的是没救了。”
钟宸惜默默地在脑海中构思一副画面:皇上正在莲贵人身上发泄他那些变态的想法,莲贵人不堪忍受,奋起反抗。之前宫里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一回皇上强上一位新近秀女,太过粗暴,结果导致那秀女发狠起来,用一根衣带想要勒死皇上。幸好后来侍卫及时赶到。
“看来你父皇的很多习惯,真需要改一改了,否则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上。”
“娘,你真的这么认为?”慕轩兰却猛然抬头,看向钟宸惜,“你真的不觉得,这件事是狐王爷策划的?”
“胡说什么,狐王爷怎么会做这种事情!”钟宸惜道,声音却是掩不住的慌张。
“娘亲是知道的吧?只是不愿意承认!”
钟宸惜深深呼吸。终究,该来的还是来了,不是么?
她倒是希望狐九昀和皇上能够马上光明正大地干起来,而不要采取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但这貌似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政治斗争,本来就有黑暗的一面。暗中的试探和倾轧,层出不穷。狐九昀收买嫔妃对皇上下手,皇上又何尝没有派遣杀手扑向王府?
“轩兰,这只是开胃菜而已。后面会更加激烈。你和你弟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谁也别完全相信,不管是你们父皇,或者是狐九昀,甚至是娘亲。”钟宸惜叮嘱。她是在慢慢陷入爱情的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脑袋发热。所以她更希望孩子们能够自己做些决定,“娘不会强迫你们,不会去干涉你们的立场。不管你们今后站在哪一边,我都任你们选择。”
慕轩兰和慕轩南不是普通的孩童,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在这样的浪潮面前,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利益,才是最正确的。
“娘亲呢,娘亲站在哪边?”
“我……你已经看到我的选择了。”钟宸惜微笑。皇宫生活好比一个华丽的囚笼,虽然看起来美好,但始终不是她的追求。她选择跟随狐九昀,去打破这个束缚她的桎梏。
莲贵人被当场处死,尸体扔在雨地里。
钟宸惜远远地看着,心里感慨万千。她万万没有想到过,前途无量的莲贵人也会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政治这东西真是神奇,能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皇上还在昏迷不醒,钟宸惜去他的病榻前探望,发现他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躺在床上的他,气息奄奄,乌丝中已生出了许多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深刻起来。
钟宸惜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过这一次风雨。
狐九昀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在回王府的途中,得知了皇上遇刺的事情,知道钟宸惜会暂时进不了宫去。
所以他半途折回,偷偷来到宫门口,远远地守着钟宸惜,直到慕轩兰出现。他不知道钟宸惜对这事情会是什么想法,他也不能在那个时候跳出去见她。但他希望通过这样默默的陪伴,去感受她的心情。
卧房里一片漆黑,没有掌灯。王府的管家也没有如往常一样迎上来。不过狐九昀并不在意。他脱了衣衫,上半身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赤luo在空气中。拿起挂在一边的黑色睡袍,正要披上,手却蓦然僵硬在半空:“是谁?”
从背后传来的触感看,这应该是一个女子。
狐九昀皱眉。因为习武,他的五感算是相当灵敏了。进入卧房已经很久了,然而直到换衣,他才发现那位女子,可见此女绝非普通人,应该也懂得高级的敛息闭气的方法,才能在黑暗中躲过他的感应。
后面的女子不答,只是一双纤纤玉手,在狐九昀后背上游移,然后一路往下。如兰的气息,充斥在他耳后,有些发痒。狐九昀没有回头,他觉得有些燥。不是因为受到挑逗而躁动,而是心情不好的烦躁:“这位姑娘,麻烦你住手,否则别怨我记不得怜香惜玉。”
女子闻言,明显是僵了一下,手也停下了不规矩的动作。
卧房里沉默地让人窒息。
有胆子有能力这么偷溜入他卧房的女人,估计全天下也没几个。狐九昀试探着,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没有回应。最后,他道:“难道你是姬怀殇?”
那女人估计很不希望自己和姬怀殇被拿来一起比较,终于叹息一声道:“是我。”
“薛凝帆?”狐九昀有些吃惊。在他心中,薛凝帆是很严谨的大家闺秀,可现在却居然做出了夜访男人居的事情,实在不可思议,难道这真的就是爱情的魔力?
听狐九昀毫无一丝异样感情地说出她的名字,薛凝帆的心里微微苦涩。她追这个男人到如此地步,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有很多次,理智告诉她应该果断放弃,但她依然义无反顾。
最近家族里在策划一件大事,如果不再那件事之前,和狐九昀好上,便会再也没有接近王爷的机会了。在薛凝帆看来,狐九昀不是花心男人,相反还挺负责。如果一名女子他不愿负责,那么他不会去碰。因而薛凝帆这才铤而走险,买通王府管家,决心主动勾yin狐九昀。这样的夜晚,万一他把持不住,让生米煮成熟饭,他终究会因为内疚而对她负责的。
当然,这也是王府管家不怎么想看到王爷和钟宸惜在一起,所以才答应的薛凝帆。
狐九昀闭眼,又睁开。眸子里,已是一片清明:“薛凝帆,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嗯,你是狐九昀,是王爷。”薛凝帆闷声回答。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狐九昀提高了声音。他是薛凝采,相信薛凝帆不会没有一丝觉察!而薛凝采和薛凝帆,则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算什么?兄妹乱lun?
薛凝帆贝齿咬着下唇,眼泪就这样哗啦啦流下来。她明白狐九昀的意思。可是对她来说,一切都太迟!她是一直讨厌薛凝采的,但又那样的喜欢狐九昀。虽然后面通过薛家的调查,隐隐知道狐九昀就是薛凝采,然而,强烈的爱意,终究压倒了一切,包括所有世俗的东西。
如果狐九昀不说出来,她还能够掩耳盗铃,装作不知道那些事实,不去正视这样的爱恨情仇。可是,他怎么能够如此残忍地说出来!这样血淋淋地撕开她的伤,很有趣吗!
狐九昀感受到了薛凝帆的情绪,他也很抱歉。薛凝帆虽然是薛家人,但始终是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他本也不愿意如此伤她的。但如果不用这样的理由来伤她,她是不会放弃的,狐九昀也是迫不得已。
薛凝帆抬手抹干眼泪,鼻音浓浓道,声音近乎祈求:“你不爱我,没有关系。我们作个交易如何?只是交易,无关爱情。你今夜……做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告诉你一个薛家的绝密。”她很绝望,已经抛下了所有的尊严,卑微到通过出卖自己的家族,来去渴望那遥不可及的肌肤相亲。
然而令她更加绝望的,是狐九昀还是摇头,并且轻轻推开了她。一方面是因为感情的洁癖,既然选择了钟宸惜,就要忠于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薛凝帆好,怕她越陷越深。
薛凝帆控制不住自己,猛地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出来,嗓子都很快嘶哑了。狐九昀转头,这才发觉她居然只穿了一件肚兜,几乎整个雪白的身体,都这样诱人的暴露着。
如果薛凝帆不是碰见的自己,也许很多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吧?狐九昀叹息着给她披上一件外袍。薛凝帆抽吸着,用力推搡狐九昀:“你走开!我不用你可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就是薛凝采?如果在我爱上你之前,我就知道这个事实,我也不会……”
狐九昀沉默,似乎是默认了薛凝帆的指责。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管薛凝帆是不是早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结局,也已命中注定,无法更改。
他转身离开房间,想让薛凝帆一个人冷静冷静。在他推门而出的刹那,薛凝帆再次叫住他,喃喃反复道:“你不用再担心我今后会继续纠缠着你……我会从你的地方消失掉的……不光是我,整个薛家都会消失掉……”
狐九昀不是很明白薛凝帆的话。他其实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却不能理解透彻。他静静的站着,希望薛凝帆能进一步解释,但可惜她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嘤嘤哭泣,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终于关上门走出来,径直去了大厅。王府的管家正在那里查看账本。
“薛凝帆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吧?”
虽然是跟随了几年的老管家,但狐九昀平生最恨被人玩弄和欺瞒,有些倦倦道:“你走吧。”这已经是给管家的最好的结果。
管家起身,给他磕了两个头:“我只希望主子选择了钟宸惜,不会后悔。”
“本王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不管是对是错,承担了就是。”
管家离开了,大厅里空空荡荡的。随着事情的一步步发展,身边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有时候感到寂寞。不知不觉间,想起钟宸惜,嘴角浮起微笑。只要她在就好了,只要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