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鸾不是不知道阮仲泽的偏心。
上一世当她被严氏拿捏着孤苦无依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了,她虽然有父亲,却和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样的没有靠山。
可是,让阮青鸾没有想到的是,阮仲泽竟然偏心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分明已经看到他生气了,就因为阮云俏轻轻巧巧的撒了一个娇就把怒火消弭于无形,对于她满口的污蔑根本就不闻不问了。
阮仲泽对于阮云俏的偏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插在了阮青鸾的心口上,钻心的痛楚让她更加切切实实的明白她真的是一无所有!
心头最后的那丝亲情的渴盼被生生的剜了下来,疼的阮青鸾几乎站立不稳,鼻间一阵酸涩。
不!
阮青鸾用力的一吸鼻子。
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他流泪,除了软弱的哭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阮青鸾暗暗的告诫自己。
既然再一次看清了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心,就应该更明白这个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她不能倒下,决不能倒下!
她必须坚强,她决不能认输。因为一旦她认输了,认命了,就会像上一世一样被恶毒的严氏母女摆布,整个一生都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能,她不想再受那样的苦楚!
她不想被人断了四肢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得已亲手杀死子的孩子,只是因为不能忍受他小小的、软软的身子被老鼠啃噬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阮青鸾压下心口翻腾着的咸腥之气,努力的挺直了脊背,重新把视线落了恶毒的继母严氏身上,此时的严氏正在心疼的给阮云俏擦着眼泪呢。
浴火重生的她虽然是有备而来,但是还是百密一疏。
不但低估了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的偏心,低估了他对阮云俏的偏爱,还有些小看了继母严氏啊。这个女人远不她曾经以为的要聪明的多,也狠辣的多。
在她原来的计划里,让绿珠和赤丹两个丫头借机绊住了通风报信的李婆子,她自己再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这里,用早就想好的巧妙言辞逼着那一对母女慌了手脚,让还不够老练的阮云俏先当着众多小人的面失仪,再逼得她口不择言,也就差不多就能逼得她们原形毕露了。
可是,还是功亏一篑啊。
是老谋深算的严氏警觉了她的计谋,没有一开始就把话说满了,而是另辟蹊径的利用了阮仲泽对阮云俏的疼爱,不疼不痒的就把阮云俏脱口而出的话给遮掩了过去,还让阮仲泽对她更加的怜惜。
暗自叹息一声,阮青鸾知道今日之势一破,怕是无法动的了那对蛇蝎母女了。
而且,不但今日这一场白忙活了,不能让那对母女现了原形,只要宁远侯府有偏心的阮仲泽在,她怕是很难得偿所愿了。
宁远侯府不是她阮青鸾的青天,父亲阮仲泽也不是她的避风港,想要报仇得另想办法才行啊。
阮青鸾遗憾的闭了闭眼,今日这一网恐怕只能网络一些小鱼小虾米了,还是动摇不定了严氏母女在宁远侯府的根基啊。
就在阮青鸾暗自惋惜之际,刚刚转危为安的严氏马上又出击了。
轻轻的上前一步,严氏微垂了头谨慎的进言到,“侯爷明鉴,这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给咱们二小姐传出了那样的闲话来,咱们就不得不防啊。毕竟……”
拖着长长的尾音,严氏觑着阮仲泽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劝说道,“毕竟,二小姐是咱们宁远侯府的嫡出小姐,真要是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的来让外人知道了,总归是对她的清誉有损、让宁远侯府和侯爷您的脸上无光的事啊。”
严氏不愧是阮仲泽的枕边人,她的一番话终于让阮仲泽再次动容,他没有再看一旁的阮青鸾,而是拧着眉头子沉声问严氏,“那,依你这事该如何善了呢?”
“回侯爷的话,”严氏眼底闪过了一抹窃喜,装作贤惠大度的说道,“依着妾身的愚见啊,为了二小姐的声誉起见,二小姐这段时间最好就安心的呆在自己个儿的院子里,踏踏实实的绣绣花,做做女红什么的,这迎来送往的应酬能免得就尽量的免了吧,省的在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让侯爷头疼。”
严氏当真是好手段啊。
扭转了不利局面之后立即又出手反攻了,她这是要在阮仲泽面前坐实了阮青鸾不守妇道之事,把这么一大个的屎盆子硬生生的扣在阮青鸾的头上啊。
真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不过,这一次严氏也算是弄巧成拙,又给了阮青鸾一个机会了。
把眼一闭,‘噗通’一声,阮青鸾就跪倒在了阮仲泽的面前,硬是堵住了阮仲泽差点就要说出来的‘同意’二字。
一边让泪水汹涌的爬满了脸颊,阮青鸾一边说道,“请父亲为鸾儿做主!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的存心污蔑鸾儿,存心给您、给宁远侯府脸上抹黑啊!若是父亲不相信鸾儿的清白,鸾儿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鸾儿宁愿一死明智,再让太医院去检验鸾儿的尸身去!也绝不能让祸害了阮家声誉的人得了逞!”
一边大声的哭诉着,阮青鸾起身就向着阮仲泽身前的案几上撞了过去。
阮仲泽的神色再次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少言寡语的大女儿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她这是要以死明志啊!
敢于说出让太医检验尸身的话来,她怎么会是个失了贞的女人呢?
震撼之余,阮仲泽终于肯正视这个二女儿说的话了,也终于想起了万一女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因为几句闲话死了,他不但将来无法对亡妻交代,传扬开去他也会被赫连王朝的所有人嗤笑的。
真要是到了哪一步,不但是他阮仲泽一个人的脸面,整个宁远侯府也都会是个笑柄,他们阮家列祖列宗在阴曹地府里怕是都不得安生呢。
心念一转间,阮仲泽的身子也就跟着动了起来。
灵活的一个错步,阮仲泽挡在了坚硬的案几上,也挡住了不要命的撞过来的阮青鸾。
阮仲泽是打小就习武的,这一点小事根本就不再他的话下。
赫连王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贵胄世家的嫡枝子弟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他们若是想文官也多半是武职。只有那些逐渐没落的旁支弟子才会和其他寒门子弟一样的寒窗苦读,参加科举,等待着跃过龙门,进入仕途。
阮仲泽虽然不是老宁远侯的嫡出儿子,可是老宁远侯膝下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就算庶出的儿子没有资格承袭了他的爵位,凭着他在赫连朝中的声望和地位给小儿子弄个武官闲职位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因此,阮仲泽自小就被父亲和兄长带着一起习武,练就了一身不错的身手。若不是嫡兄英年早逝他顺利的袭了宁远侯的爵位,就凭着他的身手上了战场也是一员猛将呢。
“鸾儿啊,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为父好好说的?你一个堂堂的侯府千金哪里会被几句无中生有的中伤逼着以死明志的?当咱们阮家真的没人了么?”
事情没有牵涉他的宝贝小女儿,阮仲泽这几句话到了有了几分宁远侯的架势,甚至还带出了一点点属于‘父亲’这个角色的义愤填膺呢。
阮仲泽自幼习武的事情阮青鸾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为了要激一激他就拿着自己的命随便开玩笑的。这一次老天眷顾让她直接重生而来,是给她机会报仇雪恨的,可不是让她随随便便的舍了自己的命的。
阮青鸾看似破釜沉舟、以死明志的方式稳稳当当的收到了奇效。
“爹爹,……”阮青鸾忍住心头的怨恨,死死的扯住了阮仲泽的袖子,预备好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出来,嘴里也不再称呼侯爷了,就像是激动之下不自觉的换成了爹爹一般,“爹爹,鸾儿无能,不能替您老分忧,可决不能让爹爹因为鸾儿蒙羞的,堂堂侯府竟然传出了这样的污蔑之语,鸾儿没法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呢,鸾儿……”
这是一个女儿在心疼父亲,也是一个侯府小姐不能为自己的家族被逼自杀的心声。
纵然阮仲泽对于这个女儿本了没有多少东西疼爱,但是她还是顶着侯府小姐的名头呢,他堂堂的宁远侯府竟然还护不了一个阮姓的女子,那岂不是宁远侯的奇耻大辱?!
阮仲泽勃然大怒,阴沉着一张脸冲着严氏就瞪起了眼珠子,“到底是哪个嚼舌头的婆子乱传闲话啊?当咱们堂堂的宁远侯府是那些市井人家?是可以随便污蔑的么?你到底是听了谁说的?”
偷鸡没成反蚀了把米,严氏再次慌了心神。
原本以为即便不能立即拿了哪个小蹄子的把柄,也能趁着这次机会把她牢牢的关在家里一段时间,先躲过了宫里的召见再另作图谋的,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急转直下,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