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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看此时,江南姑苏,春景如画,却是老天不知秦国朝廷的哀思悲愁,犹自描画凃卷。

说的是,这大年初一皇上秦叔焘因病亡故,庙号世祖。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乃是人之常情,秦叔焘薨去并未引起轩然大波。俗语又云:有福生在年初一,没福死在年初一,瞧来先皇做了五十六年的皇帝,竟然是个没福气的!

太子承乾即日登基,改年号昌顺。太子妃金湘玉如今成了皇后娘娘,东平王府行事却还是那么低调,就差着要远离尘嚣归田隐居了。木芙蓉晋封和雅贵妃,水萦纡晋封和清贵妃,这后宫中的前三位皆是郡王府的女儿。只有齐国府陈林妹因是秦国宝的生母而晋封容贵妃,也算是母凭子贵。

而那荣国府的贾元春自从进了太子府,也不过是分到了陈林妹的身边做个侍女。如今,借着陈林妹的宠爱替她招徕了皇上的宠幸,便在陈林妹的霄淑殿偏殿做了三品的元嫔。

秦国几代以来的规矩,后宫中以母仪天下的皇后为大,其次乃是五位贵妃。这拟定五位贵妃本意是金木水火土五大郡王家族各取一位,如今也是不拘泥于那些老套,顺其自然。再次便是妃与嫔,然后美人,然后才人,然后赞善以及等级不同的女官等等。

说来,金皇后的位置竟是不可撼动的,任凭多少大臣上书说些道理,皇上也丝毫不加考虑。因此,再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也只有死死的盯着空余的两位贵妃的缺。

宫廷之事,本就是不该议论的,因此这样闲话还是少说。却看姑苏二月,花朝之期将近,鸟语清唱,碎花零落逐水波……

如油春雨淅沥淅沥下个不停,夜半醒来,靠在床边,忍不住蹙眉思念。“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闻听小姐醒来,琳儿赶忙披衣蹬鞋的端了温水过来,柔声道:“小姐醒了怎么也不叫人!看这样着凉了!”

说着,便是替黛玉把被子向上掖了掖,喂黛玉喝了水,才又笑道:“小姐,这才是三更呢,还是歇着吧!”

黛玉清秀的脸庞竟然淡淡挂着泪珠,伸手擦拭了,小声道:“琳姐姐去歇着吧,我睡不着……”

“又在想太太的病了?”琳儿却是比黛玉大的多,哪里能看不出小女孩儿的心思,扶着黛玉躺下,轻轻呵气说着:“我的小姐,您照顾好了自己是正经。不然害太太担心,太太的身体也就爽利不了的!”

黛玉红着小脸伸手拉住琳儿,乞求的看着她,“琳姐姐,黛玉乖乖的睡着,母亲的病果然就能好了么?”

琳儿不忍心的点点头,默然服侍黛玉躺好了,看着她的呼吸渐渐深沉。

这小姐温柔婀娜却也多愁善感,才华横溢却也心细如发。模样儿是极好的,比曾经誉为当朝第一美女兼才女的太太贾敏不知要灵秀多少,那才华自然也是没的说。不说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这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的本事,便叫人不得不服。

只是,自打去岁冬季这家里没了小公子,太太病体沉疴,小姐也愈发的孱弱。从前欢笑的面庞少了许多,时时到女娲庙寒山寺等处去求神拜佛,活想个老夫人的架势。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黛玉却是深深明白娘亲却是女儿的天和地,因此哀伤渐甚。

外间床上,琳儿辗转难眠。悄悄的下地出门,却见那淘气的小丫头雪雁正在雨中祈祷。不禁噗嗤一笑,“雪雁,你在做什么呢?”

那雪雁虽是比黛玉大了两三岁,却也究竟年幼,不期有人暗地里喊她,咕咚的坐在泥地上。琳儿反是不好意思,赶紧上前扶起了她,嗔怪道:“这春寒料峭的,又下着雨,又是深更半夜,你怎么在这里弄这些!”

雪雁垂头丧气道:“这下糟了!雪雁在庙里许愿说每到下雨的时候都要烧香给太太祈福保佑太太康复的,现在可怎么办啊!”

琳儿想要说看病是要看大夫的,却总是不能忍心驳了雪雁的话,管它什么法子,只要太太身子好了,这林府才能有真真正正的轻松快乐。说不得,收拾收拾和雪雁一起跪拜起来。只是,春雨渐渐停住,露出一弯皎皎明月,辉洒千里。

姑苏山清水秀,春日风情本应更惹人怜爱。却不想,第二日清晨忽然又是连绵的雨。那该是黛玉小姐的生辰,南方最讨人喜爱的花朝节,今年此时却出奇的清冷。

清荷小筑,帘外潺潺,雨打浮萍,伊人凭窗倚。

雪雁如出笼的鸟儿般欢呼雀跃的跑来,气喘吁吁的笑道:“小姐小姐,太太今儿说要带小姐出门呢,咱们还不快去啊!”

黛玉听罢,心中一喜,慌忙扶着栏杆起身,边走边问道:“清早去的时候母亲精神还不大好呢,如何这时候又说要出门呢?”

雪雁向来毛毛躁躁一问三不知的,今儿却十分的清楚明白,得意的笑道:“清早太太敢是忘记了,才老爷说起今儿是小姐的生辰,太太一定要亲自带了小姐去庙里进香祈福保佑小姐将来得个好夫婿呢!”

黛玉俏脸一沉,不悦的嘟嘴道:“坏姐姐,你再这样说,琳姐姐走了我也不要你!”

雪雁知趣的伴个鬼脸儿,讨好的笑道:“好小姐!雪雁瞧着多日来太太是悲伤成疾,如今小姐您的生日一准儿能成为个好的转机,从此后太太的病只怕就好了呢!”

黛玉听罢,心内略略宽慰,小孩儿心性,高高兴兴的领着几个丫头随着雪雁去往母亲房里。一路之上,油纸伞遮住了杏花烟雨,翠绿庭院,忽然觉出无限快乐。只是可惜,一切打点停当了,忽然前面来了京城的使节。

如海心中一惊,待看到满眼失望的黛玉,才弯腰摸着女儿的脑袋笑道:“玉儿放心,你和娘亲先走一步,等爹爹去打发走了来人,便去庙里找玉儿去?”

黛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淡淡笑道:“父亲,此事非同小可呢。便是不能去也无妨,玉儿正愿意和娘亲好好的亲一亲呢!”

有这样懂事体贴的女儿,如海心中自是十分放心,便嘱咐了管家林升许多话,目送她们娘儿俩去了,才缓缓移至书房不提。

中华大地上无声岁月中,在民间渐渐形成一个花朝之庆。花朝,亦称花王节,最初是开始于唐朝,传说每年农历二月十二是百花的生日,民间会在这一天依照礼俗祭花神,向花神祝寿。而在姑苏,自从名门望族林府的黛玉小姐降生,年复一年的庆典更加隆重。

却说花朝之节,贾敏强压住丧子后的悲痛,一心一意要给女儿一个喜乐的生日。

素净的宝蓝色小轿中,柔弱的黛玉轻轻依偎在母亲的怀中。贾敏嗅着女儿秀发的芳香,情不自禁的颔首微笑。抚着女儿瘦削的脸庞,慈爱的笑道:“玉儿啊,母亲病了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黛玉伸出手臂不舍的抱住贾敏,扬起清丽绝俗的小脸,笑靥如花,“娘亲,玉儿不苦!玉儿能和娘亲一同出来游玩,往日的所有都化作甜蜜了!”

贾敏疼惜的搂住黛玉,将女儿抱在胸前,清澈的泪珠悄悄滚落几滴,叹息道:“玉儿乖!娘亲还要陪着玉儿读边世间书走遍天涯路,陪着玉儿行及笄大礼看着玉儿凤冠霞帔的出嫁……”

“娘亲您说到哪里去了!”黛玉不依的搂紧了贾敏,抿抿略显苍白的嘴唇,欢喜的笑道:“娘亲,怕是到了庙门了吧?”

原来,车轿外的锣鼓声逐渐热闹,还有小贩的吆喝声,戏班的鼓乐声,声声不绝于耳。在这锦绣繁华锣鼓喧天中,隐隐的已经能闻到安宁人心的信香之味。

悄悄掀开轿帘的一角,入眼的是一大簇姹紫嫣红的纸花,那卖花人粗哑的嗓子唱着原本应该婉转如黄莺的歌:正月梅花傲霜雪,二月杏花满树白,三月桃花映绿水,四月蔷薇遍篱台,五月榴花红似火,六月荷花水中排,七月凤仙花圃闹,八月桂花遍地开,九月菊花齐怒放,十月芙蓉千般态,冬月水仙凌波绽,腊月腊梅报春来。

黛玉回头向贾敏灿烂一笑,撒娇道:“娘亲您好久没有带玉儿出来了,咱们待会儿去逛一逛好不好啊?”

贾敏嗔笑的指点一下黛玉玲珑有致的鼻子,故作深沉道:“今日乃是花朝节,你这传说中的百花仙子莫非也要与民同乐一番?”

听母亲说出什么百花仙子以及与民同乐的话,黛玉不禁羞的又是钻入贾敏怀里,不依的笑道:“娘亲,哪儿有做母亲的取笑女儿的!”

贾敏也是笑道:“你这孩子,哪儿有做女儿的责怪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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