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焉自这天,便开始象娘亲当初曾经的那样,变得沉默,有时一天都不说一个字。
家,没了娘亲的打理,到处一片糟,本来就简陋的屋子,显得更加破败。
有时,她会学着熬汤,但不知是因为从小没有碰过的原因,还是天生不是做饭的料子,总是做得很难吃。
而骆明举这个曾经的县令,对于做饭也是一知半解,不是做得夹生,就是做糊了,而且因为每月都要挤出一些钱给左润芳治病,一家人尽可能地在食物上节俭。
不到半年时间,一家人就都瘦了许多。清焉跟语焉瘦得好象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她们吹跑了。
语焉治疗及时,早已满街跑着玩了,而左润芳却足足被耽误了一个多月,落下了永久的病根。
神智时清时混,清醒的时候会在屋里忙得团团转,绞尽脑汁给两个女儿做这做那,脑子一混,便一下子象换了一个人,有时会面朝墙壁发呆,一声不响坐上几天几夜,有时会满大街跑,不说话,只是闷着头不分东南西北的跑,偶而也会找到回家的路,但大多时候却还是被家人找回家的。
万幸的是,语焉并没在那场事中留下阴影,每天还是开开心心的玩耍。
倒是清焉完全变了,自小活泼的性格彻底消失无踪,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面担心娘亲发病,一面又忧心家里日子的艰难,看着语焉盯着别家小朋友手里的食物,眼馋的目光,令她即难堪又痛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
实在憋不住,会独自来到城外的小河边,伏在膝上埋头痛哭一阵,想着在永和的快乐时光,恍如一场梦,多想时光能倒流,即使娘亲打自己骂自己,也都无所谓。
恨,无边的恨,归结在一起,对李同,对施家,对朱老婆子,甚至卓俊的娘……这些恨在心底象巨涛骇浪,时时搅得她寝食难安,她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卓俊那次没能从家里借出钱,一直过了好久,才敢出现在她面前,愧疚的目光,嚅嚅的神情,她一一看在眼里,却再无法令她感动,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娘亲……。已经疯了。
好几回娘亲发病跑出家,都是卓俊默默陪着她四处寻找,特别是去年年三十那晚的情景,即使在以后的很多年,她都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她刚帮爹收拾好简单的饭食,在门外看守左润芳的语焉就跑进门,慌慌张张地喊“娘亲不见了”
骆明举赶忙跟清焉分头去找,骆清焉独自在空荡荡的街上跑着,大声喊着“娘,娘……。”但不知跑了多少条街,找了多久,除了她凄惨的喊声在街上回响,却始终没有看到左润芳的身影。
也许爹已经将娘找到了?她天真地幻想着,万般无奈之下转身向家走去。
可就在她走到离自家只有一条街之际,忽然,有种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一念及此,立刻毛骨悚然,微微向后扭了一下头,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条黑影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处,她加快了步子,只听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快起来,那一刻,心,全被恐惧占据。
她不由自主跑起来,用尽全身的气力向家的方向跑去,后面的脚步声也随即跟着变成了急促的跑步声,清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家。
很快便拐进了自家房后那条街道,希望在心底燃烧。
可是,身后的人已追赶到了近前,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双肩,一把将她带到怀中,随即她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烟草和汗臭味,那人的脸被一顶宽大的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她无法看清,但有种直觉,她知道这是个男人。
恐惧令她条件反射地死命地“啊”着,那人迅速腾出一只手捂上她的嘴,一言不发,只是搂抱着她向一旁的黑暗中隐去,这时,骆清焉紧张害怕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死命地踢着,那人依然一言不发,将她扯到路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手捂着她的嘴将她的头固定在墙壁上,一手野蛮地去扯她的棉裤,那粗糙冰冷的手碰触到她腰际的肌肤,令她即恶心又绝望,上苍啊,怎能如此对我们骆家?
忽然,感觉到捂着她嘴的手有点松动,不容细想,赶忙猛地一甩头,新鲜的空气蓬勃冲入喉中,来不及深呼吸,就死命地喊起来“啊……”
原来那人在对付清焉腰间裤带时,慌乱中,将活扣拉成了死结,一时急躁,不觉分了神。
清焉悲惨的呼喊在清冷的街上象炸雷一样响,那人似乎更加慌乱,手又迅速捂上她的嘴,用力之大,恨不能将她窒息。
就在这危难之际,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骆清焉?骆清焉?是你吗?”是卓俊的声音,这一刻,真如天簌之音,传入清焉耳中。
她一下拼了命与那人扭打,也许是那人做鬼心虚,也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怨恨,那人竟又被清焉咬到手,疼得从她嘴上将手松开。
“卓俊……。,救我……”清焉不顾一切地喊着。
“谁?敢伤害骆清焉,我杀了你”卓俊一边快速向这边跑来,一边怒声喊着。声音里的杀气远远地就逼了过来。
那人一看大势已去,用力掴了清焉一耳光,然后便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
卓俊第一次抱了清焉。抱得那么紧,紧得恨不能将她按进自己的体内。
“天这么晚,你怎能独自出来呢?找我陪着你啊,幸好我去你家,小语告诉了我,不然……”卓俊那么皮的一个大男孩儿,竟也被吓得语音发颤。
可是,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靠在他温暖的怀中,除了踏实的心安和劫后余生的悲恸,竟再没有其他情感。
回到家,娘早已安坐屋中,骆明举没找多远就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