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桂花糕,很好吃。”夙雨贤深深地凝着她,眼底有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阋宸妍微微一笑:“厨房里我还留了一些,你想吃的话,明早我给你拿来就是。”
“你,可以帮我个忙么?”少年突然垂下眼睫,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你能把水晶桂花糕拿一些送到我爹那里么?”
“现在吗?”
“嗯,爹应该在他屋里。”夙雨贤一直抓着她的衣袖,那双如星子般的眼眸中闪着点点光旋。
阋宸妍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拉了下来,然后为他盖好被子:“好,我送去就是。你早点歇息吧。”
阋宸妍别过夙雨贤,去小厨房里将水晶桂花糕重新热了一下,然后放在食盒里,就这么打着油伞向夙倾阳所住的屋舍走去。
秋夜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滴渐渐连绵起来,在地上汇集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洼。阋宸妍抄小路走去,只是那小路在雨水中泡了三天,早已软成烂泥。踩在上面,整只脚都会陷进去。就这么踩着泥浆,一步一步地走着,在这个风雨凄迷的夜晚,整个藏龙寨似乎都陷入到一股异样的沉寂之中,而阋宸妍的心中也蓦地产生一种沉甸甸地感觉。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何,或许是被夙雨贤今天的情绪所侵染吧。其实,夙倾阳所住的屋舍离夙雨贤住的并不远,准确的说,是夙雨贤所住的院子正处在夙倾阳屋舍的右侧。所以阋宸妍在雨中走了盏茶功夫,就见到了挂在屋舍面前的灯笼。
她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反应,更听不到任何声响。雨下得很大,这一路走来,她的衣衫早被雨水淋湿了一些,食盒里的水晶桂花糕恐怕也已经凉了。她刚在踌躇该如何是好,就发现门竟是虚掩的,于是径自走了进去。
屋内没人,只有几盏灯火在寥寥地燃烧,散发出极是柔和的光芒。
阋宸妍将油伞收好,随手放在一边,轻声唤道:“有人么?”
屋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阋宸妍在屋中站定,环顾四周,这个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只是不像有人在住,没有一点生气。
她放眼看去,突然被屋中的一幅画像给吸引住了视线。那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云发半挽,笑容清浅,穿一袭白色的裙裳,整个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阋宸妍不由得向那画像走近几步,那画像上的女子竟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让她说到底为何熟悉,她又说不上来,只得静静地看着那画像发呆。
“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阋宸妍照着画边的题字读了出来,后面的落款处让她微微一惊,“至吾爱尘烟……”
吾爱尘烟?
正当她思忖之际,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谁允许你进来的!”
阋宸妍惊讶地回首,竟见到醉意熏熏,满身透湿的夙倾阳正一脸怒色的站在门边。瞧清楚了屋中人,夙倾阳微微一怔,随即又眉目深锁:“这个时候你不在东屋照顾雨贤,来这干什么?!”
阋宸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全都不大对劲儿。就连面前地这个男子也比平时还要让人心生寒意。
见她半天不答话,夙倾阳扔掉拿在手里的酒壶,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我在问你话,你听不到吗?”阋宸妍还未答话,他就将她一把禁锢在怀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的思想看穿一般!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将阋宸妍禁锢在臂膀之中,声音比往日更多了丝冰冷。
阋宸妍吃惊地看着他,背后是冰冷的墙面,面前是这个愤怒的男子,两人的呼吸竟彼此纠缠着,分不出你我。
阋宸妍转过头,不想在继续与他对视,可他的手指却突然抚上了她的颈项。那指尖的凉意透过肌肤,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你知不知道今天任何人擅闯此处都只有一个下场?”一直在她颈项间来回抚摸的指尖突然停了下来,几个冰冷的字眼从他的唇中挤出,“那就是——死!”
话刚说完,阋宸妍就感到那停留在颈项间的指尖蓦地收紧,她的呼吸瞬时间急促起来,视线也因为对方的这个举动而重新回到了夙倾阳的脸上。
其实,人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才会显露出平时看不到的真实一面。而阋宸妍此刻的心情却平静地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掐在她颈项间的手指很冰,她的鼻尖萦绕的也全是酒味。可她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一定没醉,他一定十分清醒。于是,她用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平静声音对他说道:“你是要让我死么?”尽管夙倾阳刚才的声音很冷,可阋宸妍此刻的比他声音更冷。这种冷不同于他的阴冷,而是一种淡漠到及至的清冷!
夙倾阳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深深锁起了眉心,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你在怀疑我刚才的话么?还是你对刚才的话有何疑问?”
看到他逐渐冰冷的眼神,感受着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重杀意,阋宸妍的心猛地一颤,那种窒息的感觉更加强烈,只是说出的话语依旧冰冷:“我死了,雨贤也就没人可救了。”
阋宸妍的话像一道闪电,让夙倾阳蓦地清醒。他微微眯了眯双眼,杀意虽已不在,可是怒气却没有消失。他放松了施加在阋宸妍颈项上的力道,死死地盯着她,而她也不再逃避,于是彼此对视。
“我、不、杀、你。”夙倾阳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说道,“可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为何私闯此地?!”他低下头来,与阋宸妍额头紧贴额头,给她施加无形的压力。
阋宸妍无法逃避,也没有选择逃避。她就这么平静地对他对视,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她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我无意冒犯什么,这些水晶桂花糕是雨贤让我送来的。”
“水晶桂花糕?”夙倾阳将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
阋宸妍将提在手中的食盒揭开,一盘水晶桂花糕就这么冒着点点热气出现在夙倾阳眼前。
水晶般的糕点,散发着浓郁地桂花香气。仅仅只是这么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唇齿间的欲念,想要去品尝。
夙雨贤伸出手,将那晶莹剔透的糕点拿了一块放在眼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雨贤让你拿来的?”夙雨贤还是看着那糕点,声音很轻很轻,“这水晶桂花糕是谁做的?”
“是我做的。”阋宸妍淡渺如烟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你做的?”夙倾阳盯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她依旧凝着他,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有着一种淡然之象。看着这双眼眸,他突然就笑了,笑得如浴春风。只是那琥珀色的眼底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有种很深很浓的悲伤。
过了好半晌,阋宸妍发现颈项上的力道已经不存在了。食盒中的糕点被那个男子一块一块,就这么慢慢的塞进嘴里。他吃起来的动作十分好看,让人如何也不能把他和一个山贼头子联想在一起。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夙倾阳将最后一块糕点拿到她面前:“很好吃,你也尝尝。”
阋宸妍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个男子的转变未免来的太快,太怪。前一刻还对她剑拔弩张地暴怒,下一刻竟对她笑了起来,现在更是这么温柔的让她一起品尝糕点。
“不用。”阋宸妍淡淡地说道。
面对阋宸妍的拒绝,夙倾阳的眼中蓦地染上了一层浓浓地雾气,那雾气萦绕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情绪?阋宸妍很想瞧清楚,可是还没等她瞧个明白,唇边就被一个凉凉的物体碰触。阋宸妍一惊,低头看去,竟是夙倾阳的指尖碰到了她的唇瓣。
刚要惊疑他的做法,夙倾阳的声音就自头顶传来:“你也尝尝。”
这一秒的阋宸妍已经完全愣住了,她抬头看向夙倾阳。只见他的唇边依旧挂着笑意,眼底的雾气不再,反而有一种很深很浓的悲伤。
看到这样的眼神,阋宸妍不忍驳了他的意,张开嘴将他送到自己唇边的糕点吃了下去。
夙倾阳笑着看她将糕点吃完,用指尖将她唇边的残留抹去。阋宸妍被他太过亲密的举动惊住了,猛地向后躲去。可是身后就是墙壁,她如何也躲不开。正在焦急间,那个男子竟将她搂进怀里。
“谢谢你,谢谢你的水晶桂花糕。”夙倾阳将阋宸妍抱得很紧,紧到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只能愣在他怀里。
“雨贤从小就喜欢这个,可是自从尘烟走后,就再也没人为他做过了。”夙倾阳将头埋在阋宸妍颈窝之间,轻轻地呢喃。
阋宸妍想要挣扎,除了云玺,她从未和任何一个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下意识里,除了云玺,任何人都是不可靠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