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若登基的时候收到玄武帝的贺词,便是玄武帝承认了这个夺兄帝位的新皇帝,只是除了他便再没有人知道那份贺词究竟写了什么,或许这就是两位帝王之间的缔结。冥若在很早以前就知道玄武帝是和他一样被称做未来支柱的男人,一个在玄武国,一个在玉虎国。只是,玄武帝蓝麟是一帆风顺地继承了皇位,而冥若,却要从自己兄长的手中夺回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就是那一份贺词,却让冥若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和蓝麟都不过是被皇宫和权力束缚了的不幸之人。
蓝麟的母亲是当时特别受宠的妃子,虽然后来皇帝又有了一个清丽非常的妃子,而且也是宠爱有加,可惜那位妃子却是鸾凤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皇帝的,就算皇帝再喜欢那个孩子,也不可能立为太子。于是,那个孩子在几个月后便突然的消失了,皇帝没有追问,宫中人也能猜到几分,毕竟这样的戏码在皇宫并不少见。皇帝很喜欢蓝麟,亲自教授作为一个帝王应该具备的所有,虽然蓝麟很欣慰,但是他的母亲,最终做了皇后的慕容蓝却没有多少欢喜。蓝麟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在一次很意外的时候看到了被皇帝精心收藏着的锦盒,打开一看才明白,原来他的父亲,爱的是一个男子。蓝麟当时完全不能接受,皇后在找到他以后什么都没说,静静地把他牵回皇后宫。他想,他的母亲一早就知道了,否则,不会如此不关心后宫嫔妃的争斗。
蓝麟有时候会想,他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的吧,变得会隐藏,变得不把自己的心绪让任何人知道。只是,从来不会想过他的生命里真的会出现那个女孩子,那个他想了念了几年的女孩子。
第一次听到关于冷墨晴的言语,是在他五岁的时候,母亲说他有一个小妹妹出生了。蓝麟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惊喜,的确是惊讶而欣喜的。他只有一个姐姐,只是那个姐姐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见的时候就已经掉进了河里,捞不到了。宫中有人会偶尔的把这件事情当做茶资来聊,蓝麟会想到如果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姐现在还在这宫里,或许这太子之位就不会是他的了。于是,他会把这些乱嚼舌头的人统统杀了,所以,宫中再没有这样的闲言闲语,只是母亲,却越来越清冷了。
对于冷墨晴,蓝麟并不陌生,从一个单纯的妹妹到一个自己想要得到的人,其实只是一步之差。母亲时常会和他说,表妹冷墨晴从小就被关在冷宫里,和她那位天人般的弟弟一起,母亲每次说起她的时候都是面带喜色的,蓝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久违了的真心的笑容。墨晴喜欢栀子花,身上总有一股子淡淡的栀子花香;墨晴喜欢笑,脸上总有浅浅的笑容;墨晴很听话,从来都没见她哭过闹过;墨晴……母亲就像是给他展示了一副绝丽的画面,没见过她一面的蓝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上这个表妹了。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却是做了要她做自己皇后的决定。
明月宫主,蓝麟从未想到自己的表妹还会是明月宫主的身份,凤凰山庄的计划被她搅和了以后,蓝麟的第一反映就是派人把那个明月宫主解决了。只是现在想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蓝麟就已经和她在两条路上走远了。
“皇上,你有你的国家你的人民你的权力,为什么还要我做你的皇后?”冷冷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蓝麟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的不是害怕也不是欣喜,却是满满的无奈。“难道就因为我是你得不到的么?”
蓝麟心下一怔,得不到的么?栖身而近,蓝麟正对着冷冷的眼睛,似要把她看穿。“母妃从小就在我的耳边讲你的一切,等了这么多年,难道我不该得到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么?”
冷冷皱了皱眉,“你们都有偷窥的习惯么?”
“恩?”蓝麟看着她,偷窥?前提是他有的窥才行!
冷冷挑了挑眉,无缺也就算了,毕竟无缺的功夫在皇宫出入还是绰绰有余的,更别说根本就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凌无缺这个人。可是,为什么连蓝麟都会知道自己的事?就算没有像无缺一样直接进皇宫,但至少也是派人来的呵,冷冷突然的转念一想,慕容蓝姑姑或许也是惦记着美人爹爹的吧。
“皇上,墨只想过一般人平静的生活,并不可以么?”
蓝麟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在搅乱了一池水以后,还能这么简单地说要过平凡人的生活么?”
“墨不属于这里,慕容蓝姑姑应该也和皇上说过了吧。”
“那又怎样?你可以在皇宫里随便找个地方,只是不允许你出我的视线。”蓝麟淡淡地说。一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名字要完全淡出记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皇上……”冷冷真的要郁闷死了,怎么还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皇上,墨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宫里有任何的身份,更何况墨还有无缺他们,皇上不可能走进墨的心里。如此徒劳的事,皇上还会做么?”
蓝麟定定地看着冷冷,他知道她身边有很多很优秀的男子,可是那又如何,冷墨晴从一出生,就已经走进他的生命了,想要就这样轻易的抹杀,还不如重新给他一份记忆来得轻巧。
冷冷看着没有丝毫动摇的某人,真的是无语问苍天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无缺还难缠的人啊!怎么讲都讲不明白的?“皇上表哥,墨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想再搅和进这一潭浑水。皇上是一国之君,难道就没有想过,墨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在宫中站下去的,一个有着几个丈夫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被玄武国的大臣们认可,更别说就算是无缺他们,也不见得会让皇上安生下去。作为一国之主,皇上真的没有为玄武国想过么?墨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子,皇上将来可以有很多女人来爱,为什么一定要找墨?国家人民和墨,这样的天平,皇上就真的没有好好衡量一下么?”
蓝麟的眉敛了敛,她说的没有错,一个鸾凤的女子,尤其是她这样已经有着几个丈夫的女子,是根本不可能在皇宫中立足太久的。就算有他的照顾,皇宫到底还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蓝麟抬了抬身子,冷眼低头看着她。“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冷冷摇了摇头道:“皇上表哥未免太小看了宫中之人,不是人精又怎么能在皇宫生存得下去?”
“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我!”
冷冷舒了口气站起身,却没想晃悠了一下,一个不稳向前倒。蓝麟优雅地伸手一揽,突然的眉一皱,奇怪更是有些愤怒地看着冷冷,冷冷一颤,这是什么眼神?不过就是没站稳让他扶了一下嘛,用的着这么‘凶狠’地看着她么?
“谢谢啊,皇上。”冷冷把手从蓝麟的手中抽回来,讪讪地说。
蓝麟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冷冷,那是……怨恨?不甘?惊愕?冷冷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分钟还好好的人这时候会有这样的表情,那样的眼神会让冷冷觉得浑身发毛,不舒服啊。
“你就这么不想做我的皇后?”蓝麟说的似乎有些咬牙切齿,逼着冷冷看着他的眼睛。
“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冷冷点头应道。
蓝麟抓得她的手臂有些痛,冷冷紧了紧漂亮的眉,凭她的功夫是绝对赢不了蓝麟的。就算他要硬把她绑走,冷冷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有的所有都只是掌握在他的手里。蓝麟很漂亮,冷冷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蓝麟和自己有几分像,真的是表兄妹啊,明眸皓齿的。
倏然,加在冷冷手臂上的重量轻了下去,蓝麟的头有些低下,冷冷看并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空气中有一股很压抑的气氛。想去安慰,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冷冷是不适合去安慰别人的人,更不懂得。
蓝麟在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女儿的时候才下意识的去回忆,如果,那个时候再狠心一点,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要跌倒,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去扶她,如果,自己不会那么点医术,是不是就能把她带回玄武国了?就算锁在身边也好,就算她已经怀上别人的孩子也好,就算她不会爱上自己也好。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就像冥若说的,所谓的如果,也不过是得不到的人的无谓愿望罢了。
“父皇爹爹,姨娘好漂亮啊!”五岁的小女孩趴在蓝麟的腿上,看着他手中拿着的画像。蓝麟看了看她,浅浅一笑,这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女儿,长得很像她,就连小动作都像。外人只知道蓝麟很宠晴妃,恐怕也只有那个聪明的女人才知道,他蓝麟宠的不过是她的女儿,这个几乎和冷墨晴如出一辙的女孩子。
“姨娘很厉害,能拿到天底下最难拿到的东西。”蓝麟摸着女孩的头,淡淡地说。
“天底下最难拿到的东西?那是什么啊?墨儿也可以拿到么?”
蓝麟陷进了那一双单纯的轻灵的眼睛,良久才一笑而过,小墨儿看他没什么动静,乖乖的没有再问下去,因为父皇爹爹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想着姨娘了。母妃说过,姨娘是父皇爹爹最心爱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玄武大帝唯一的妹妹,她的姨娘很神秘,因为宫中没有人知道姨娘的任何事,就连母妃,都只是知道有姨娘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见过姨娘的人,除了父皇爹爹就只有她了呢。
蓝麟看着小墨儿乖乖地不说话,轻轻舒了一口气。当初为了玄武国能真正强大起来才要拔除凤凰山庄,却没想不仅没有顺利地拔掉,还偏偏赔进了自己的一颗心。要是一早就知道明月宫主就是表妹冷墨晴,蓝麟一开始就会把她锁到身边,也不至于现在只能看着她的画像流连。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玄武国,为了这一个国家的兴衰,要赔进自己心爱的人,蓝麟苦笑,真被她说对了,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连一国之君也难以幸免。
自以为掌控着一切,在幕后操纵着台前的木偶,看着他们按照自己的剧本排演,却没想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如梦浮华。叶子、姽婳、冷霜华,究竟他的木偶有多少是真正被自己牵着线走的?一个两个的,都要杀她,然而叶子爱上了一个杀手,姽婳爱上了鸳鸯楼的主楼人,冷霜华,却是为着鸾凤的皇位和他彼此互相利用罢了,他,又得到了什么?蓝麟看着跑出去玩的小墨儿,心下一顿,按年纪算的话,她的孩子现在应该有七岁了呢。七年……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