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卓寒前几天去欧洲出差,一回来就有一个酒会等着他,他并不喜欢这些应酬,只是人在商场,无论身份地位达到怎样的高度,仍然有几分身不由己。因为是临时起意让秘书邢云陪同他出席,她没有准备,两人便一同去附近的商场挑选礼服。恍惚间似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随着电梯的下行和他硬生生错开,渐行渐远,心中烦闷莫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流逝,在他来不及发现的时候。
他找了个理由早早退场,将女伴送回家后,开着车穿梭在城市繁忙的街道中,等回过神时,法拉利已经停在她家楼下,积郁在心的烦躁奇迹般平复,慢慢沉淀。
车窗缓缓降下,瞬间的火光闪耀,印出那张如雕似刻般的俊脸,吞吐中烟雾缭绕,他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三楼的那扇窗户透出朦胧的橘黄灯光,起风了,淡紫色的窗帘挤出正开着的老式窗户,随风起舞。
夏天的天气变化总是特别快,天气预报报的今天有雨,可是到傍晚仍然艳阳高照,谁知只几分钟的功夫,漆黑的天幕划过的闪电还来不及配上雷声阵阵,雨滴便像豆子一样砸下来。
他关上车窗,视线却一直没有从楼上那扇小窗挪开,心再次揪紧,像那纷飞的窗帘忽上忽下,这个笨女人,她会不会忘记关窗?她会不会害怕雷声?
黎洛回来洗漱完后便坐在书桌旁发呆,下午叶秀雅的关切让她心里难受极了,最痛苦的不是未得到和已失去,而是得到后再狠狠地失去。太久没有享受到母爱,所以她对叶秀雅的慈善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真真把她当做了亲生母亲了,可是,随着离婚,她再次失去了母亲的爱。
想起九年前母亲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在生命流逝的刹那,那一眼,饱含的何止千言万语。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后悔过,即使那一眼似悔似怨,或真的有如母亲的闺蜜郝阿姨安慰她的那样,是看破红尘的解脱。她也觉得心酸。女人把爱情看的太重,爱情来到时飞蛾扑火,爱情结束时玉石俱焚。曾经她也信誓旦旦,绝不做那种女人,可还是抵不过情爱的魔力。
摊开日记本,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的第多少本日记本了,却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并不是她写的多,只是当心情不好时,她便喜欢随便拿出一本写写画画,也许只是一句话,也许只是一个符号。需要的时候不一定能找到,于是就有了很多本。橘黄的灯光,泛黄的毛边日记本,笔尖轻轻滑过,不小心勾起纸面上的纤维,思维也随之停顿了片刻。墨水在纸上缓缓晕开,越来越淡,她想起也是这么几本本子,与其说是记录她的文字,不如说是承载她的泪水,泪重的眼睑无法收留时,她便将它们释放在此处。
忽然闪进几抹强光,要下雨了,合上日记本,这样的天气她只有蜷缩在被窝中才得以安宁。关上窗户,钻进薄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却不知道窗外有颗心以同样频率跳动着,见到那抹身影合上窗户后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周六,她还是早早起床,去了城外的那家疗养院。这里有着她最爱的人。难以说明她每次到来时的心情,不来,思念;来后,失望。母亲仍旧六亲不识的老样子一次次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的无心无情。现在,她们母女一样了,婚变后最初的那段时间她是不敢来见母亲的,仿佛母亲无神的眼眸正喃喃道“男人啊男人!”如果她此时清醒,该以怎样的心情为女儿同样的命运扼腕。
40多岁的和蔼护工远远地跟她打招呼,“黎小姐,又来看母亲了?”待他微笑应答后走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她们。
黎郁卿正坐在轮椅上,眼睛看向窗外。虽知道她的视线也许只是习惯性的找一个方向落脚,黎洛还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似乎这样才能看进她的心里。
“想出去转转吗?”她蹲在母亲的面前,轻声问道,不再期待会有任何回应。所以,当母亲收回游离的视线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时,欣喜若狂,绽放出美丽的笑颜,她倏地站了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好现象吧。多少年了,母亲双眸总迷离在不确定的方向,忘记一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是她这个女儿也无法勾起她的丝毫垂青。每当看到这一幕,伤感夹杂着对那个所谓父亲的男人的愤怒和恨意,让她恨不得撕了那对狗男女,又在郝阿姨及朋友的劝说下死死压下。
当年那个人跟着她随后抵达医院,坐在抢救室门前的她猛的扑上去,又咬又锤,死命将他推开,告诉他,从今往后,她们母女的一切跟他再不相关,她不需要他的假心假意。母亲抢救回来后,她不想再让苦痛的母亲受任何刺激与折磨,在身为主任医师的郝桢阿姨的帮助下,隐瞒了母亲已被救活的事实,将她送到疗养院。而那个人,那个据说20多年前爱母亲爱的死去活来的人,那个在医院痛哭流涕的人,转瞬便和第三者正式生活在了一起。如此廉价的感情,黎洛嗤之以鼻!
昨日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泛着泥土的气息,清新的让人心醉。她推着母亲,漫步在花园中,遥想多年以前,母亲也是这样推着她的吧。如今,属于母亲的时光仿佛暂停在九年前的那一晚。
微风吹拂,黎郁卿收回远处黏在正做复建的小女孩身上的目光,享受的眯起双眼。黎洛又是惊讶,忙唤来护工刘婶。加上之前出国的那段日子,她已经快半年没来看母亲了,母亲相比她走之前,似乎好了许多。
刘婶照顾黎郁卿有几年了,对这对母女的情况了解一些,很是为她们心疼,照顾起来更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听到黎洛问她,也是惊疑不定,“黎小姐,前些日子的专家不是你找过来的吗?”
黎洛忙道,“没有啊。”前些日子她在美国,也想过亲自帮母亲找找这方面的专家,但没有渠道,对方架子很大,不肯轻易出国诊断。
刘婶便对她说了几个月前几个外国专家来给黎郁卿看诊的事情,对方对黎郁卿做了详细的检查,针对她的情况拟定了治疗方案,还开了一些药,并嘱咐自己按照要求好好照顾她。
黎洛纳闷,心中百转千回,难道是萧爵?
摇了摇头,无论是谁,她都是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