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儿,你先等我一下。”走出大门,看到娘亲、大嫂和殊儿正站在一旁,我交代了一声,便朝她们走去。
我询问地看了殊儿一眼,她连忙说道:“是我去叫少奶奶和夫人的。”
我点了点头,问道:“娘,嫂子,大哥呢?”
“你哥出门还没回来。”娘不满地看了一眼焦仲卿,叹气连连,“你婆婆真是过分,这回娘都看不下去了。要是你愿意回家来,娘养你。不用担心你大哥,娘为你做主。”
大嫂李眉开口道:“是啊,妹妹,日子实在难过了,回来跟嫂子作伴。”
我感动地抱着她们二人,低声道:“娘,嫂子,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李眉突然干呕起来,我担忧询问,娘笑道:“咱们刘家有后了,昨天才知道,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不,眉儿怕人多嘈杂,刚才就没进去。”
我欣喜地看着李眉,李眉羞涩地点了点头。
“刘大嫂。”张机也来了,跟娘亲打了个招呼,看着我说,“芝儿,你没事就好。为师刚去出诊了,才刚回来。”
“妹妹。”夏小雅也来了,张鸣峰紧跟其后走了过来。
我把夏小雅介绍给娘亲和大嫂,她们对夏小雅早有耳闻,少不了要说些客气话。我想起焦丽卿的时候,兄妹二人已经走远了。
我们几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又聊了好半天才散去。
回到焦家,去看焦丽卿,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出来,说想要静一静。我叹了口气,回了房间,趴在桌上低头回想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决定等晚上见了张鸣峰问个清楚。
“兰芝,你没事吧?”我抬头一看,只见大堂伯家的大儿媳妇王氏带着丫鬟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大嫂,怎么不在客厅里等,叫丫鬟们来叫我,还亲自跑过来呢?”
“咱们好姐妹,哪用这么客气!我不请自来,兰芝不会怪我唐突吧?”她的眼睛却发光地看着摆在桌上的药物,“这就是丫鬟们说的能让人变漂亮的美容药?”
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丫鬟老妈子们的嘴确实很快,我这里有美容药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哪个女人不爱美?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尤其是把婚姻当作唯一幸福的古代女人,对容貌的渴求不会低于现代人。这王氏是第一个,恐怕后头还有其他人会陆续前来呢。
我心里暗自冷笑,这王氏,欺软怕硬,以前可没少欺负过我,今天突然转了性,除了想要美容药之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
我微笑着说:“当然不会,嫂子大家光临,兰芝欢迎都来不及呢!兰芝本来想给嫂子送过去,这不,还没来得及,就惹上了官司,给耽搁了。”
王氏假意推辞道:“嫂子年纪大了,也用不上这些,还是妹妹自己留着用吧。”
我挑了几包适合她用的,硬塞到她怀里,说道:“大嫂还年轻着呢,看起来可比实际年龄小多了。况且,这美容药不分年纪大小都可以用的,用完了派丫鬟来说一声,我再给嫂子送过去。”
王氏被我称赞得心花怒放,说道:“妹妹真是讨人喜欢。”
我摆出一副愁容,叹道:“那是大嫂看得起兰芝,兰芝自知做得不够好,不然,也不会令婆婆讨厌,让婆婆这样对我。唉,兰芝该怎么办才好呢?”
王氏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道:“不是妹妹不好,是三婶太过挑剔。这么漂亮善良的儿媳妇哪里去找啊?她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你呢?妹妹别怕,嫂子站在你这边。”
我做出感动的样子:“嫂子这么关心兰芝,兰芝感激不尽。婆婆终究是长辈,兰芝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唉唉,不知嫂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婆婆救出来?”
王氏说道:“妹妹你也太善良了,现在还帮着你婆婆说话。她这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江大人公正严明,不会姑息任何犯罪,我看她这次是一定要吃牢饭的了。”说着言语之间很有些幸灾乐祸。
她压低了声音说出真正来意:“不瞒你说,嫂子手里有些私房钱,想放到茶庄的生意里分点红利,你一定要帮嫂子啊!”
我为难道:“这茶庄的生意向来是婆婆做主的,恐怕……”
她哼了一声说道:“你婆婆这回得罪了七叔婆,又出了这样的丑事,茶庄还能由得她做主吗?不是我说你啊,妹妹,你也太没心眼了。这夫死从子,你婆婆早就该把生意交到仲卿手上了。仲卿的还不就是你的?我已经跟我们当家的说了,我们绝对支持你。”
我心里明白过来了。七叔婆是个醋坛子,瑞香之事传到她耳朵里,她还不恨死了郑玉敏?恐怕七叔公已经开始行动,联合各房家长商议此事了。王氏是个人精,她已经看出了端倪,所以急着向我示好。
我心里暗叫天助我也,口中却说道:“兰芝怎敢有这么想法呢?”
我本来想着靠美容药跟焦家的女人们打好关系,以利于我以后的行动。不料,郑玉敏按捺不住率先出手,却把自己陷了进去。这样一来,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王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兰芝啊,嫂子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吧。我先回去了。”
王氏走后,不出我所料,焦家各房的媳妇们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目的都跟王氏差不多,一是要药,二是示好。终于把这些女人都应付过去了,天色也晚了。
焦仲卿兄妹仍然关在房内,大概是觉得难于面对我,晚饭也不出来吃。
※※※
“鸣峰,谢谢你。”坐在篝火旁,我有些好奇,“焦士祥怎么肯认罪?”
张鸣峰答道:“让一个人说实话,有很多种办法。最有效的一种,是让他明白不说实话的后果很严重,严重到他承受不起。”
“可是他说实话的后果是可能要杀头,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我不太理解。
张鸣峰叹道:“世上有很多事会让人生不如死,这些手段,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气氛有些沉重,我咬了咬嘴唇,问道:“鸣峰,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承认道:“是,你在焦家呆下去,我会担心,我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你出事。郑玉敏不可怕,可怕的是焦士祥。车旭的事,就是他在背后怂恿,从中谋取好处。如果这次不把他也送进监狱,你在焦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对不起。”
他闷闷地说道:“对不起三个字的含义就是,即使知道我会担心,你还是会继续呆在焦家?”
我楞了一楞,斩钉截铁地答道:“是,不看着郑玉敏倒下,我决不离开。她欠我的,我必须讨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今天的事如果不是瑞香帮忙,你要如何脱身?”张鸣峰怒气上升,声音也大了起来,“如果不是我知道焦士祥在背后搞鬼把他揪出来,我真不知道他还会继续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是在嘲笑我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怪我给你添了麻烦?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明知会有困难,但我决定去做了,我就必须继续下去。如果我害怕了,退缩了,以后的日子,我会自己瞧不起自己,我会变得一无是处,你明白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只是担心,怕你一人在焦家孤立无援应付不来。”他慌了神。
“对不起,我刚才也是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我深深地看着他,“我怎么会孤立无援呢?我有你,有你支持我,我就有勇气和信心。”
他紧紧地抱着我,喃喃说道:“我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你快点到我身边来,我一天都不想再多等了。”
“很快了,鸣峰,你相信我。”
我咬着嘴唇,心里说道:鸣峰,原谅我的任性吧,等我离开焦家,我就和你朝朝暮暮,再也不分开。
“有人来了。”张鸣峰低声说道,放开了我。
“张公子,妹妹。”是夏小雅,她远远地就和我们打着招呼。
“是我告诉江夫人我们会在这里。”张鸣峰解释道。
“姐姐,瑞香姑娘呢?”
“我已经把她赎了出来,安置好了。”夏小雅从怀里掏出一件玉器递给我,“这个妹妹拿回去。”那玉器是我的嫁妆,是我交给她叫她帮我去赎瑞香的。
我摇头道:“姐姐,替瑞香赎身是我的主意,怎么能让姐姐破费?”
夏小雅呵呵一笑,把玉器收了回去,不再勉强。
“我刚才去牢里见了你婆婆。”她说,“她刚开始不肯承认是焦士祥所指使,后来我告诉她,上次刺伤焦仲卿的刀是焦士祥所放,她震怒之下,才松口说明天会指证焦士祥。”
我看着张鸣峰,他朝我点点头:“这是焦士祥亲口说的。”
夏小雅叹道:“其中你婆婆也算是个痴情的女人。她之前宁可自己充军也不供出焦士祥,是因为她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可惜焦士祥却只是利用她,对她并无真心。”
我沉默半晌,问道:“那她会被判什么样的刑罚?”
夏小雅答道:“如果她指证焦士祥,刑罚会轻很多,可能只是坐牢,这要看大人怎样判了。可以肯定的是不会被杀头或是充军了。”
她又摇头道:“想不到天底下有这么狠心的婆婆,一心想要置儿媳于死地。哼,就算她被杀头,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让人同情。”
张鸣峰也附和同意。
我虽然讨厌郑玉敏,却也没过要她的命。想到此处,我不禁摇头一笑。从这一点来说,我仍然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夏小雅说道:“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傍晚时分,我碰到水芙蓉,告诉她无名离开的事,她马上就走了,叫我替她跟你说再见。”
“她回家去了吗?”
“我劝她回家,她不肯听,追着无名离开的方向去了。”夏小雅摇头笑道,“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竟等不及明天再上路。但愿他们会有好结果。”
张鸣峰朝我看来,眼神中有一丝的挪揄。
我坦然说道:“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他们有个好结果。”
第二天重审,我没有去。我不是不想看郑玉敏的狼狈下场,而是不忍心看到焦丽卿伤心的模样。
从殊儿口中得知,郑玉敏被判五年有期徒刑,焦士祥则被判充军。
让我惊讶的是,七叔公竟然知道了郑玉敏与焦士祥的私情,召集了各房家长开会,一致表决把郑玉敏从焦家的族谱上除名,茶庄的生意自然落到了焦仲卿手里。
我后来问张鸣峰,他承认是他从焦士祥房里翻到了二人来往的书信,悄悄送给了七叔公。
焦家出了这件大事,胡家便把婚事退掉了。焦仲卿意志消沉,并不打理生意,把茶庄的钥匙和印章通通交给了我,希望我能回心转意,继续留在他身边。
我拿着钥匙和印章,感慨万千。郑玉敏虽是罪有应得,看着焦丽卿伤心,我却不是滋味。
我并没有立刻离开焦家,而是把心思投入到茶庄的生意,连晚上和张鸣峰的约会也减少了,惹得他很是不高兴。郑玉敏的丑闻让茶庄的生意大受影响,我和焦丽卿用尽心力,费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把生意拉回了正轨。
这一天,张机找上门来,告诉我说洛阳发生了瘟疫,他和张鸣峰要前去救人,问我意下如何。
“师兄呢,怎么没有来?”
“那个傻孩子,他怕听到让他失望的话。”张机呵呵一笑,言下之意已经知道我和张鸣峰的事情了。
我面色微红,不禁扭头看了看焦丽卿。看着她忙碌而自信的样子,我相信她可以独当一面了,不由得满心欣慰。我想我是时候离开,放下前世的所有一切,开始我的新人生了。
“师父,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