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子璇同往常一样早早就到了训练场,刚一下得阶梯她就发现一较弱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此人正是玄凝香。
“我有话对你说。”玄凝香直诉来意。
夜子璇抬头看向玄凝香,只见她白皙的脸上青紫一片,嘴角红肿,绝杀好像没有打过她的脸,莫非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么?她昨晚下手有那么狠么?
心里的愧疚感油然而生,面上却平淡一片,她淡淡道:“说吧。”
玄凝香高昂着头对夜子璇宣判道:“昨晚输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但是从今以后我会勤加练习,终有一日定会超过于你。”骨血里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使她始终低不下那颗高贵的头颅,她的生命中没有服输这一说法。
夜子璇静静看着她,平静的心湖之上掀起阵阵涟漪。这就是所为的王者之势么?这样的挑战她喜欢!
红唇轻启微吐几字:“我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玄凝香剜了一眼夜子璇后就去做准备练习了,夜子璇莞尔一笑,风轻云淡。
片刻后,玉竹站在所有女子的面前,现在只要她往训练场上一站,所有的女子都会在第一时间排好队形。
玉竹扬声说道:“从今日开始,训练进入第二阶段,预备训练日期为十五日,十五日过后开始进入淘汰阶段。”
所有的人在听见“淘汰”二字时皆露出疑惑的表情,相邻二人面面相觑。夜子璇心上乌云顿起,预感着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玉竹在看见大家的表情后奇迹般的没有扇人耳光,她胸中长纾一口气道:“淘汰的制度是,生死对决。”
“啊?!”训练场中瞬时叹息惊呼声连连。
吵闹声间或增大,玉竹也觉烦闷难当,她闷喝一声:“不要吵!”
殿内煞时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已窒住。
“啊!有人晕过去了。”殿内有一女子惊呼出声,那女子惊呼完后才知错误所在,她瞬间低眉敛目不再说话,脚下也未曾挪动过分毫。
玉竹瞥了一下昏倒在地的女子后她沉声对大家说道:“我希望大家能勤加练习,否则生死难保!”
夜子璇看着玉竹有些铁青的脸色时便知这样的淘汰方法定是刚刚制定不久,而制定这个方法的人除了绝杀还会有谁?
这一日的练习所有的人都有些惊慌失措,在挥刀舞剑时手会不停的颤抖,这恐惧是来源于对未来的不知以及对生死的无法掌控。
夜子璇当然也会紧张,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生死绝杀的格斗场中,不是夺去她人性命就是被她人夺去性命。
生命原来从来都是如此脆弱,夜子璇望着皓白的纤腕,终有一日它将沾满鲜血,而自己也会成为疯狂的刽子手。
这日练武结束时,玄凝香再次站在了夜子璇的面前,这一次是夜子璇开口询问:“我的大小姐,你又有何事?”她已经不胜其烦了。
“我希望,站在最后角斗场上的二人是你与我!”玄凝香说完后转身毅然离去,带走香风阵阵。
夜子璇凝眉追逐她离去的身影,她与玄凝香不在同一组,如果她俩生死对决就表示她必须先杀死一组所有的女子。
如若想再继续活下去,她就必须杀死玄凝香。
她真的要杀死她么?
夜子璇胸中窒息呼吸急促,似有一鼓怨气憋于肺部,何处才是她宣泄的端口?
是夜,月凉如水,轻纱笼罩。
夜子璇依旧于淡淡月光下练功,灵秀矫健身躯奔腾而起,旋转于空中,手中招式瞬息万变,白衣随着飞旋的姿势飘舞起伏,身旁的花瓣纷落如雨滑下。回眸间,瞅见一倾碧波,星光点点萦回环绕,夜子璇飞身直下落于池边倾身去水中捞那一段月光,却在触碰到水面时碎断了一池银白。
“水月镜像,无心去来。”一阵低沉浑厚的男音从林间传来。
夜子璇听后缓缓站起身来手中泉水温暖,心却甚凉,她回应道:“空中之音,相中之色,言有尽而意无穷!”话中暗讽绝杀不知她心内所想。
她只是在想过去的一切是否就是这虚幻景象中的一隅,隐遁一事也是遥不可及的梦,如今的自己方才活在了现实之中。
当夜子璇飞身下池时绝杀就已知晓,当他看见空中一雪白仙子忽降而至时,心若缥缈浮尘而归,本不想打扰这宁静的一瞬,却在见到她幼稚的动作时不免出声相告。谁知她却回了这么一句话,她话中的讽刺含义十分明显让他有些恼怒难当。
绝杀飞掠至她身前带过一阵劲风,耳前的几缕发丝随风扬起,绝杀凝睇着她的发,但见香汗淋漓云鬓微湿,本要训斥的话压在心尖,只俯身问道:“你在练功?”
“拜你所赐,为了活命而已。”夜子璇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绝杀抿起薄唇,眸中怒意宣泄而出,这个女人为何总是能激他于无形?出口的话中常常夹沙带刺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她当真是活腻了么?手掌缓缓抬起,内力聚于掌心,温泉周围的树木也因为这掌风而刮得沙沙作响。
上一次他放过了她不代表这一次他就会轻易饶恕她!
夜子璇早已感受到这危机四伏,绝杀的手离她裙边不远,隔着初夏微薄的衣料她已觉腿处烫然一片,她昂首笑对,眉眼弯弯,似无意呢喃似刻意提醒:“宫主这是想要杀了我么?如若宫主杀了我该派谁去完成宫主的任务呢?”
昨夜她还存有一丝幻想,认为宸风会记得那些美好的回忆,可是今日的一切让她彻底明白,他不再是夜宸风,不再是那个让他依靠的伟岸男子了,他是来自阴间地狱的罗刹,他的世界中仅有屠杀。
在绝杀宫待了这么些日子让夜子璇知道绝杀宫的杀手大多是杀手殿的人抓来的,而她却是绝杀亲自抓来的,他贵为绝杀宫的宫主竟然亲自去抓她,那就说明她对他来说是有非常大的利用价值的,所以他不会轻易杀了她。他与她之间,从此柔情不再,只剩利用而已。
绝杀听完此话后掌风上聚集起的热力渐渐消褪,但是张力却依旧持续,他扯动唇角邪狎道:“不要仗着那点微薄的价值就处处对我不敬。”
这名女子相当聪慧这是他早已知晓的事,她虽然猜不到自己会做什么,但是她却能推断出她的价值所在,她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所欲为么?可是为何昨晚在这池边的她却没有说出这一番话来呢?犹记得,盈盈月光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还有些许渴望,而今日她的眼中却盛满了决绝。
夜子璇依旧抽丝剥茧:“属下哪里敢,宫主的一句话不就可以杀人于无形么?”词语虽然谦卑但是脱口而出的语气中却依旧含沙射影。
绝杀夜色般深沉的眸中微微一滞,他终于明白她眼内决绝的含义,也明白了方才她想于水中掬一段月光的深层含义,她这是在感叹与冷睿扬之间的过往如镜花水月呵!
他怎么会忘记,她是冷睿扬的女人这一事实呢?
乌黑瞳孔骤然一缩,他竟然忘记了,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与他对话时丝毫没有牵扯到冷睿扬,从一开始她与自己的眼神交流中就露出了情感。她是想用情来诱惑自己然后再将自己一军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妨陪她演一出好戏。
“看来你对我提出的生死决斗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啊。”绝杀唇边带笑,风轻云淡道。
对于说服绝杀一事夜子璇完全没有胜算,但是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她也要试上一试。如果绝杀因她之言改变了决定,那么这至少可以救活数十条鲜活的生命。
“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用相互间的殊死搏斗来博得皇权贵族的欢呼,人们把这群人称为角斗士。”说道这里时,夜子璇看向绝杀,眼中讳莫如深。绝杀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失败的角斗士通常要被胜者杀死。他们的死法是这样的,失败者必须抓住胜利者的大腿,让胜利者将长剑直接刺入他的咽喉来宣告胜利。当看台上的皇权贵族们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便开始纵情欢呼。”夜子璇说话时已经有些哽咽出声了,这样的年代真的太过残忍,她万万不想涉足这样的生活。
“然后呢?”绝杀薄唇轻启冷冷问道。
夜子璇在感受到他冷淡的语气时就知他郎心似铁,断不会有丝毫改变了。但是,她还是要说。
“后来有一个名为斯巴达克的角斗士忍受不了这非人的待遇,终于揭竿而起,一举歼灭了当时的皇朝。角斗士从此消失于世。”夜子璇为了劝阻绝杀的行为,她篡改了历史。
绝杀听完后,冷哼了一声,口气中狂妄尽现:“你是说这样的倒行逆施最终会自取灭亡么?”
夜子璇再次强调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哈哈哈……”不想,此话后绝杀竟然仰头大笑起来,肆意而张狂,声音穿透夜的寂静直达山脉之癫。
绝杀笑完后淡淡说道:“如果有被毁灭的那一天,也是我毁尽天下而非天下毁我!”他凝视着远处幽深的山体,眸中射出两道寒光将夜色横空划出一条深邃的沟壑。
宁可我负天下也不让天下负我!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划破了悄然的宁静。
夜子璇怒不可竭,上前狠狠地抽了绝杀一个耳光。打完后才顿觉掌中火辣辣地痛,惊痛之下方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那个曾经淡然如水的男子,那个曾经给她温暖怀抱的男子。
绝杀的头被打向一侧,他轻微咬了咬下唇,用手抚了抚已然滚烫的脸颊,不怒反笑道:“十五日以后,你会有如何精彩的表现,我,拭目以待!”说完后不再看向夜子璇,踱着步子转身离开了。
夜子璇双手垂在身旁,她直愣愣地看着绝杀离去的背影,高大的黑色背影与夜色融合在一起,让她根本就分不清是夜还是他。
她终究还是免不了这一场屠杀么?
如果她与夜宸风还有未来可言的话,她将以何种心境再去面对他?
恨么?
她将从何恨起?他有今日不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