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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游山玩水,经历了大半个月,方回到醉城。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苏醉儿在白府落了脚,把包袱往床上一丢,便匆匆地拉着自己的男人,兴冲冲地在大街上置办了一大堆礼物后,快马加鞭赶往玉罗乡见丈母娘去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相公你骑马的技术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归心似箭的女人兴高采烈地打马冲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笑看着身后被她扬了一鼻子灰,无可奈何的男人,一路上‘咯咯’地笑个不停,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好似涂了胭脂一般,煞是好看。

“嚣张的丫头,等为夫追上你,看你还怎么调皮!”

马是一等一的,骑马的男人更是一等一的,只是这英雄也会有陷入窘境的时候,比如现在,没良心的女人自己跑得一身轻松,却把好几百斤重的礼品全权交给自家男人处理。

曾经捉弄过女人的‘雪风’,终于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女人的下场,除了一声哀叹之外,便只能任劳任怨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痛苦地追着女人的脚步而去。

要说心里没有半分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看着坐在自己背上,被爱情冲昏头脑,在漫天尘土中依然能保持着卓然笑容的笨蛋主人,这命苦啊,它认了便是……

一别不过数月,这苏府却早已不是她离去时的光景。

门前幽静的小巷子已然不见踪影,巷子两边各家各户的小庭院不知何时也被推为平地,种了千百种奇花异草,堆了假山,引了溪水,砌了花坛,筑了小亭,将原来的苏府团团围住,好不气派。

如果不是刚好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乡亲问起,苏醉儿差点就认不出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来。

原来苏家的宅邸,也是重新修缮了一遍,还扩建了不少偏院,给人焕然一新之感,让苏醉儿在这一刻非常深刻地领略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境况。

四个女儿嫁的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是朝中重臣,这绝对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因为儿子梦一直难圆而耿耿于怀的苏名望,这次可是真的乐呵了一回,甚至还一改吝啬本性,听从蔡氏的建议,大手笔了一回,不仅请来能工巧匠将府邸装饰一新,还新招了一大帮仆人丫鬟,俨然过上了皇亲国戚的奢侈生活。

这不,一早听说苏醉儿带着自己的夫婿回乡省亲,才吃过早膳,苏名望便带着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风骚入骨的夫人站在门前迎接。

“岳父岳母大人有礼了!”

翻身下马后,见淘气丫头二话不说直接忽略众人跨了进去,走在她身后的男人赶紧扬起帅气的笑容,给她收拾烂摊子。

“醉儿她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性,还请贤婿你多多包涵体谅了,来来来,外边冷,咱们屋里坐。”

作出一脸慈爱表情的蔡氏,看到苏醉儿完美无瑕的脸蛋儿时先是一阵愕然,而后便热情地上前来想要牵起苏醉儿的小手话话家常,显示一下身为大娘的关爱,无奈小妮子却权当她丫环使唤,把沉甸甸的礼品交到她手里便擦肩而过,害她尴尬万分,只得讪笑两声,转而将殷勤奉献到身边俊逸如仙的男人身上。

嚣张三姐妹的娘亲,二娘柳依依,三娘尹若兰,四娘秦恋儿对于苏醉儿的变化虽然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却也是惊为天人。

按照辈分,三人虽然算得上是苏醉儿的长辈,却因为苏醉儿如今军师夫人的头衔,而不得不纡尊降贵地对她施了个礼,只是看三人眼底里那如出一辙,不加掩饰的轻蔑之意,就让苏醉儿不得不慨叹,有其母必有其女。

如果不是因为娘亲住在府里,她实在是懒得回来面对这些个惺惺作态,假仁假义的女人。

对付这些人,臭小子应该很在行才是。

明媚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苏醉儿很形式地笑了两声,便在人群里搜索起自己熟悉的那抹柔弱而清雅的影子来。

没有看到夏春柔的苏醉儿不禁有些着急。

明明知道她回乡的消息,娘亲为何没有出来迎接?

“这天气啊变化太快,你娘身子骨不好,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便一直卧床至今,也没见好转……”

看出苏醉儿的担忧,蔡氏状似关心地道出缘由,只是那仿佛看客一般冷淡无情的态度,却挑起了苏醉儿的怒气。

那蔡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苏醉儿忽然转过头来,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那余下的话便一下吞进了肚子里。

“这里交给你了!”

凝了白墨染一眼,女人收起刚刚在路上时展露的灿烂笑容,匆匆丢下一句话,便径直朝夏荷苑走去。

“咳——咳——咳——!”

才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女子剧烈的咳嗽声,听起来让人异常揪心。

推开半掩的房门,见到床上轻轻颤抖的身子,苍白的容颜,苏醉儿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就这样掉落在地。

“娘——!”

“醉儿……?”

思女心切的女人听到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却是一阵恍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直到怀中撞进来一个小人儿,牢牢地将她抱紧,感受着那难言的温暖,夏春柔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盈盈水眸中露出无限的柔情和满足来,轻轻缓缓地拍抚着苏醉儿瑟缩颤抖的背。

“娘……女儿不孝,让您一人在这里受苦了……”

以前她在府里的时候,起码还可以保护一下娘亲,如今她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娘亲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却无处排解,怎不叫她心疼?

“娘没事……娘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娘亲只是有些想你啊,丫头!”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莆一见到苏醉儿,夏春柔似乎一下就来了精神,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不说,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这会儿正温柔地笑着,爱怜地抚摸起苏醉儿的一头秀发来。

“娘亲,女儿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女儿把你接到白府同住可好?”

从前面对三姐妹的欺负,她之所以装疯卖傻,就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还没有找到一个足以庇护他们两母女不受人欺侮的安全港湾,如今让她寻着了,又怎会忍心自己的母亲再受那半点苦头?

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见娘亲对着那张丝帕露出过笑颜,她真的好久好久不曾见娘亲笑过了。

娘亲笑起来的时候,是那样美,就像满树的梨花一夜间悄然绽放,暗香浮动,就像冬日里的飞雪,轻慢地舞动着,安然落地。那样的娴雅安静,却能一下子夺了人的魂魄去。

娘亲若是能时常笑一笑,该有多好啊……

“傻丫头……自古哪有丈母娘和女儿女婿同住的道理?荒谬!”

夏春柔强自隐忍的泪水,在听到苏醉儿如此贴心的话后,终于忍无可忍自眼眶滑落,嘴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嗔怪起来。

“我不管!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娘亲你了!”

苏大小姐却不依不饶地嘟起了嘴巴赖在夏春柔的怀里撒起娇来。

娘亲心软,用这一招死缠烂打,绝对奏效!

“嫁了人的丫头了,还是这般任性……也许用不了多久啊,醉儿你自己都要做人娘亲了呢!”

夏春柔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使起性子来的女人无赖得就像街边那些缠着家人哭闹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屁孩,淘气又率真。

“好好好,娘都依你……”如果娘能等到那一刻的话……夏春柔在默默地在心里说。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隐匿在这偏远小镇,过了这么多年安逸平静的生活,她也算是满足了。

与其等他找上门来,不如她亲自去找他好了,起码这样,他不会知道她还有一个女儿,更不会以她们母女来要挟些什么。

只要女儿能好好过着她自己想要的生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再重蹈她当年的覆辙,她便也知足了……

头轻轻地伏在苏醉儿的肩膀,夏春柔的思绪不禁又飞回到了当年那绿油油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牧民们嘹亮的歌声仿佛就在耳畔回响,还有骏马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初次见面便让她一见倾心。

“时雨,烈哥哥教你骑马可好?”

“时雨,看见那只雄鹰没有?信不信烈哥哥可以把它射下来?”

“时雨快过来,烈哥哥抓到一条鱼了,今天咱们加餐可好?”

“时雨……你笑起来真好看……比天上弯弯的月儿还要好看……”

“时雨……这朵蔷薇……送……送给你……”

“时雨……等我,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沉淀在心湖深处的往事仿佛被人用棍子翻搅过一般,一幕幕又清晰如昨地浮现在眼前,少年矫健的身姿,依依不舍的目光,春风般醉人的笑容,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自古多情空余恨’,如果那天她不那么贪玩偷跑去哥哥的营帐,如果她不把哥哥的马儿牵出来玩耍,如果那马儿听话些不失控,也许她就不会遇到他了,只是有些事情,冥冥中早有天注定。

如果,如果她不是什么公主,他也不是什么王子,或许他们现在也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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