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大婚是举国关注的一件大事,虽然只是娶侧妃而非正室,在某种形式上,却是皇子从少年步入成人的一种无声的宣告,再加上这次是两个皇子同时娶妃,素来爱面子的皇甫显干脆以娶正妃的排场来操办两位爱子的婚事,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奢华,历年罕有。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东起国的国力早已今非昔比,令人闻风丧胆的鹰王这些年来南征北讨,无往不胜,使得东起国的疆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扩张,崛起之神速,举世瞩目。
再则,时常采取的和亲政策也是东起国笼络人心的一个重要手段。前些日子嫁到圣景皇朝的东起第一美女——明月公主,到圣景不过几月,已经荣升为集三千宠爱为一身的皇贵妃,虽不结盟胜似结盟,自从有了圣景皇朝这座巨大的隐形靠山,周边国家对东起更是忌惮不已,一听闻东起两位皇子同时大婚的消息,即便没有收到邀请函,也纷纷遣使,带着丰厚的贺礼前往祝贺。
原本与东起国老死不相往来,还时常兵戎相向的南祁国、水云国,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也终于放下架子,一个由皇帝亲临,一个派遣太子到场,可谓给足了面子,就连刚刚在蜀城吃了一次败仗的天陵国可汗哥叶,经过一番考量后也决定派一位朝廷重臣前来出席,借此赢得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机会,以便将来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卷土重来。
对于各自的目的,老皇帝皇甫显自是心知肚明,却也认为这是一次显示本国实力的大好机会,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满座嘉宾,喝的酒全部是珍藏了三十年以上的陈年佳酿,为了迎合不同人的口味,有些甚至直接从遥远的西域运送过来;大伙儿喝酒用的夜光杯,全部采用玉城美玉制作,哪怕一只也是价值连城;再说那盛放果品佳肴的碗碟器皿,那就更加不得了了,每一件都以纯金为原料,着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做工之精细,雕刻之华美,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品珍品。
一顿喜宴而已,吃得来宾们是窃窃私语,啧啧称奇,赚足了面子的老皇帝自然心情大好,开怀畅饮,美酒连着三杯下肚,身边的卫皇后忽然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到后殿说话。
“爱妃何事不能在大殿上说?”
老皇帝一脸疑惑地看着面色凝重的卫皇后,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便顺着卫氏的目光望过去,这才看到大殿内跪着的白色身影。
“请皇上恕罪,臣已有心爱女子,实在不能再娶盼晴姑娘为妻!”
本该穿上喜服欢欢喜喜做新郎官的男人却依然穿着一袭白衣,看着那张颇有几分傲气的脸,皇甫显的脸顿时便黑了下来。
“好小子!你这算什么?悔婚?抗旨不遵?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一直对白墨染欣赏有加,多有依赖的老皇帝,这回竟然暴跳如雷。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老皇帝急得团团转,白墨染却采取不屈从不解释不听劝的三不政策,态度执拗异常。
“今日成亲一事,举国皆知,还来了这么多的外使,临时反悔,你叫朕的老脸往哪里搁?白墨染朕告诉你,今晚这婚事你就算不肯接受也得接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除非你不要命了!”
老皇帝指着白墨染的鼻子,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地上跪着一派悠然的傲气男子,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陛下,今日臣跪在这里,只因陛下是君墨染是臣子,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为了国事,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这婚姻大事却是臣的私事,就算是皇上您,也不能强迫臣娶自己不爱的女人。”
男人深邃的眸中,隐隐流转的是苍鹰一般不屈的傲气。
“白墨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吗?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打入天牢?”
老皇帝此刻倒是莫名地平静了,虽然脸色依然难看异常,说出来的话更是好似秋日寒霜一般,冷冽无情。
“臣甘愿受罚!”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找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女子,比肩天下,笑看风云。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本来以为受当下世俗礼制的限制,这样真性情敢爱敢恨的女子,他可能穷极一生都难以寻获了。
只是上天垂怜,却让他在茫茫人海里,与千千万万人中,不早一分不晚一分,刚刚好在最恰当的时间邂逅了她。
她的豪情万丈,她的巧笑嫣然,她的调皮捣蛋,她的慧黠沉静,她的一颦一笑,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他心,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无法拔除。
而今,就算舍弃这天下间所有的一切,他也绝不会让她掉一滴泪!
“你……!”
老皇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眼睛与地上虽然跪着,却不输半分气势的男人久久对峙。
再说那独自呆在碧落阁的新娘子,听闻苏醉儿的警告后,一张俏脸已是惨白如纸,又急又恼地在房中转悠起来。
这么多年来,这臭丫头一直被她踩在脚下,一朝风水轮流转,难道如今就注定了她要骑上自己的头顶,为所欲为了吗?
不!她怎么可以让她称心如意了去?她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今日这场婚宴真是气派,连水云国的国主和南祁国的太子都来了呢!”
“是啊,长得还真是俊雅,尤其是那水云国国主,与上官将军有得一拼呢!”
“话虽如此,只是柳儿你听说了没有,这水云国国主乃不祥之人,连连娶了几个妃子都莫名其妙死去了呢,我听说啊,这些人都是被这个暴虐的君主自己杀了呢!”
“啊……是吗?那还是南祁国太子好啊,据说他可懂得怜香惜玉了,为了红颜一笑,一掷千金也在所不辞呢!”
远远地,传来侍女们轻声的讨论调笑声,让正在屋内踱来踱去的女人忽然停下脚步来,嘴角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来。
现如今这个局势,不赌一把她必输无疑,若是她敢放胆地搏一回,说不定就能绝处逢生了!
苏醉儿,夺夫之仇,今日我可是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给我好好等着吧!
“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脱下喜服可是不吉利的呀!”
不顾一帮丫环嬷嬷一脸惊诧的表情,苏盼晴动作俐落地脱下了华丽的嫁衣,换上了甄贵妃赐给她的霓裳羽衣,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容,不疾不徐地来到皇帝和白墨染对峙的偏殿。
“民女参加皇上,军师大人!”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苏盼晴微微福了个身子,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的情绪。
“你……你怎么也不穿上喜服?你们两个,摆明了要跟朕作对是不是?”
转过脸来,看到新娘子也没有穿上大红嫁衣,皇甫显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皇上息怒!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白军师既然不愿意,这婚事就此作罢吧。民女无德无能能得皇上如此厚爱,实在是感激之至了,而今虽然不能成就好事,若是能为国家安定贡献一分薄力,倒也不至于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良苦用心。”
苏盼晴三言两语便把老皇帝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
“陛下,如今我东起国虽然国力强盛,四方蛮夷不敢轻易窥视,只是水云、南祁和天陵这三国联盟的实力却也不容小觑,若是三国联合起来对付我国,我们也只有五成的胜算。民女听说,那南祁太子生性好色,风流不羁,而今我们若是能够把他拉拢过来,想必将来就不会那么伤脑筋了……”
苏盼晴悠悠地说着,似乎每一句每一个方面,都是在替东起国的将来考虑,实际上却没有一步不是在为自己铺设后路。
“莫非你有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慢悠悠地捋着胡子,老皇帝开始权衡起利益得失来。
“素闻南祁太子精通音律词曲,民女只需投其所好,必将事半功倍!”
长袖一甩,柳腰一弯,不过一个动作,苏盼晴已经展示了很好的舞蹈功底。
“一旦成为棋盘中的棋子,你将失去一切自由,可曾想好了?”
老皇帝自然是精明之人,而今被苏盼晴如此一提醒,又怎么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
“能为国家效劳,是晴儿的荣幸,恳请皇上恩准!”
就算只是皇子众多妾侍中的一员,也比回到乡下嫁给普通的凡夫俗子做正妻强了一百倍,更何况凭她的实力,她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南祁国太子的心,一定会被她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只是,朕已经放出话去了,今晚有三场婚宴,如今被你们一搅,叫朕如何收场才是?”
“这第三场婚宴,自然是为南祁国太子准备的……”
皇帝的顾虑,苏盼晴早帮他想好了对策。
“哈哈哈哈——苏家的女儿,果然个个都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甚得朕心,甚得朕心啊!好!只要你在南祁国好好地做内应,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家人!”
听完了苏盼晴的全盘计划,老皇帝立刻笑逐颜开,仰头大笑着便要回到正殿去,走出两步仿佛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又折返回来,站在白墨染身边正色道。
“白爱卿抗旨悔婚是事实,而今晴儿大义,朕可以免你一死。不过也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爹年迈一人在乡下过日子也怪可怜的,你就回去好好陪陪他颐享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