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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天空不作美,入夜时分,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雨,也将她那一颗火热的心浇得拨凉拨凉的。

零零星星的小雨并不能阻碍她逃离的脚步,只是当真的要挥手说再见时,心,莫名地就有些堵。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原来如此的潇洒,终归只能在诗里出现。

雨点儿一下一下地打在身上,带着初冬的寒,冰凉却也容易让人清醒,忽然就想要喝点酒,更怀念曾经酣畅淋漓至酩酊大醉时的解脱。

酒肉穿肠过,烦恼身后抛。今夜,就用这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来祭奠她还来不及好好体味的初恋吧。

“苏醉儿,失败乃成功之母!……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女人单手抓起酒坛子,仰头就喝,因为喝得太急,那琥珀色的液体分成数条小溪,沿着女人光洁的脖子滑下,直流到心口,沁凉沁凉的,一如她此刻绝望的心情。

“苏醉儿你个大笨蛋,不就是个男人吗?何必这么没出息……”

坐在男人房间对面的屋顶望着他在烛火中摇曳的身影,直到那一丝幽暗的光明彻底泯灭,女人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红了,声音变得哽咽。

她知道,离开的时候终于到了……

缓缓从屋顶站起,将那仅有的几件家当甩上肩头,女人最后望了一眼男人的小屋,不再犹豫,足尖一点便在附近的屋檐上轻巧地跳跃起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早已雇了一辆马车在城北的小树林等候,连夜出城去。

“老先生,我们启程吧!”

待苏醉儿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小树林,马车果然早已经等在那里,许是下雨的缘故,那驾车的老者穿着一身厚厚的蓑衣,带着斗笠,冻得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听得苏醉儿一声唤,便扬起马鞭赶起了路。

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颠颠簸簸地行驶了足有半个时辰,苏醉儿却总有一种在原地打转的感觉,不禁疑惑地掀开帘子来,竟然发现急着出城的自己又被老车夫送回了金汤城内。

“老先生,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不是一路往北行吗,怎么又回到皇城来了?”

苏醉儿提出质疑。

“不是说要回家吗?”

老者的声音低沉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古怪,语气听起来似乎很不悦。

“是,是回家,可是是回我玉罗乡的老家,不是皇城这个。”

直接把老人的行为理解为老糊涂了,苏醉儿耐心地解释着,并不打算激怒老人。

“那就坐好了!”

几乎从鼻腔里哼了一句出来,老人忽而狠狠地扬起手中的马鞭抽了起来,就听得马儿一声痛苦的嘶鸣后,发疯一般地往郊野奔去,剧烈的颠簸,飞一般的速度让苏醉儿在车厢里坐立不稳,无暇多顾,对怪老头的忍耐也算是到了极限。

“老头儿,停,快给我停下!你的马车我不坐了!”

苏醉儿一声不客气的呵斥后,怪老头总算是听懂了人话,立刻来了个急刹车,让车厢里那可怜的女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和车厢内壁来了个对对碰。

“真是倒霉!”

出师不利,苏醉儿心情更是糟糕,摸着发疼的鼻子掀开帘子便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刚想要迈开脚步,一只怪手却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坐老夫的马车可以,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车马折损费,共计一百两!”

怪老头敢情是黑社会老大,狮子大开口,一下把苏醉儿气得脸都绿了。

“死老头,为老不尊!姑奶奶还没叫你退钱呢,你倒先敲起诈来!一百两?卖了你这破马烂车还抵不上这钱吧,你不如去抢!”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死老头,一把老骨头了居然还敢出来打劫,真是!

苏醉儿叉着小蛮腰,拐到马车前头,正打算和老头大吵一架,身子却莫名地腾空了,脚下也轻飘飘的,心下顿时大惊。

这死老头,叫他抢他还真抢了!

“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奇了怪了,一身好武艺的她居然被老头钳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这古怪老头,莫非还是世外高人不成?

“老夫素来只劫色不劫财!”

妈妈呀,竟然还是一老色鬼!运气背到家了!

“我警告你啊,你别乱来,姑奶奶我认识很多大官,随便一个都可以要了你的命去!”

曾经做过采花贼的女人真正遇到采花贼时,原来也是六神无主,搬出三岁小孩也不怕的谎言来,只不过又添了一则笑话而已。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美人在怀,死何所惧?”

茂密的丛林中,身形敏捷的老头如一阵疾风,带着苏醉儿飞速地上窜下跳。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拢着身上的薄衣,苏醉儿惊恐地瞪着那双大眼,焦灼不安,同时更是无比懊悔当初那段因为嗜酒而荒废武学的日子。

唉,如果她能正经八百地跟着师傅学武功,今日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白墨染——臭小子——夫君——救我!”

随着心里的惧意逐渐加深,无助的小女人终于脱口而出,下意识地唤出了男人的名字,当那个熟悉的称呼在林间回响起来的时候,她才惊觉,原来那个可恶又讨厌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已是如此地深入她心……

“女人,看来你还是挺想我的嘛!”

老头压抑又古怪的声音忽然换成了男人熟悉的低笑,心慌意乱的小女人全身一僵,万分疑惑地盯着老头隐在大斗笠下的脸庞来。

“不用再怀疑了,除了本少爷谁还会稀罕你这一身皮包骨啊,傻丫头!”

蓑衣一脱,斗笠一甩,雨过天晴的树上隐着月儿害羞的脸,男人那一脸恶作剧的坏笑在月光下竟是如此清晰。

“白墨染你这个大混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极端委屈又受了惊吓的女人怒急攻心,二话不说上前来对着男人的胸膛就是一阵毫不留情的粉拳伺候,男人却也不阻止,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任由女人为所欲为,只是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闪躲的眼睛,盈满深情。

“谁叫你这死没良心的女人,丢下我一人不理!这小小的惩罚,算是警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天知道当他发现女人想要偷偷离开他时有多么生气!他白墨染堂堂一个男子汉,会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任人摆布的傀儡吗?

女人啊女人,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家夫君了!

“谁叫你违反了七出之条?既然你违约在先,我们的婚约便失去效力,咱们好聚好散!你做你的新郎官,我回我的玉罗乡,从此两不相欠!”

故作潇洒地转过身去,苏醉儿说着说着,心居然莫名地抽搐起来,不忍去看男人那溢满柔情的眼。

纵然已经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骨子里她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一女侍二夫,她做不到,也就注定了她与他,将永远无缘……

“当真舍得?……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月影下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别扭的样子,男人苦苦压抑着狂笑的冲动,故作正经。

“天涯何处无芳草,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女人甩了甩头发,无比洒脱。

“可是……我舍不得……”

男人却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把她拥进怀里。那深情的低喃就像蛰伏在暗夜里的魔怪,瞅准空隙便钻入胸腔,将她一颗心紧紧缠绕。

不!明日他就要娶别的女人做新娘了,就算陷得再深,她也不容许自己爱得如此卑微!

“臭小子……你可知道,这样的爱情并不是我要的……就此别过吧,我回玉罗乡去了,师兄还等着我呢!”

虽然明明知道女人说出来的是气话,他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味,对那个只听她说过两次的陌生男人妒忌得发狂。

这个笨女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明白他的心意?

“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愿再多作解释,男人抱起女人又飞上了天,他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他的决定。

在林间飞行了约摸一刻钟,两人在一座破败的庙宇前落下。

“这是哪里?”

院子里挂满许愿条的合欢树,让苏醉儿心里一阵疑惑。

“城南月老庙。”

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睛,又多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不过是一座破庙,带我来这里干嘛?”

嘴上虽这样说,女人心头却掠过一丝兴奋。

“打开你的包袱看看。”

男人忽然笑得一脸神秘,根据他的指示,女人万分疑惑地打开了自己的包袱,不想里面竟然躺着两件大红色的喜服,一件男式的,一件女式的。

“我的家当呢?臭小子你竟敢调我的包!”

一代神偷被人调包实在是一件有辱师门的大事,无怪乎女人震怒地插起了腰。

“最值钱的一样还站在面前,娘子你又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男人的一句话,让兴师问罪的女人登时愣在原地。

“娘子,上一次拜天地只是形式,这一次是真的。苍天在上,月老为证,今生今世,我白墨染,将只娶苏醉儿一人为妻,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深情地对望了一会儿,前一刻还巧笑倩兮的男人立在月老的雕像前,一本正经。

除了上战场打仗那会儿,她还没看过男人如此严肃认真的脸……

“你这样做,不怕老皇帝怪罪吗?”

素来大大咧咧的女人这一回,也是问得异常认真。

“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男人的回答气吞山河。

苏醉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和男人对望一眼,同时失笑。

何其有幸,老天竟然让她遇上了这样一个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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