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早晨,褪去了夏的燥热,草地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儿,浩瀚的江面笼着一层薄雾,微凉的风刮过,迎面而来的都是潮湿的空气。
这样一个并不适宜赶路的清晨,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却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寂静的路上,‘咯噔咯噔’入耳皆是清脆的马蹄声。
平日里半刻也闲不下来的苏醉儿,因为早上起床后发生的惊人事件而羞窘不安,从起床、吃饭到收拾东西,都一直刻意回避着白墨染,直到出发,这对新婚夫妇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因为返回皇都的时间紧迫,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白墨染只带了侍从追风,苏醉儿只带了婢女彩云一起上路。
驰骋沙场的战马委屈地做起了苦力,战场上神勇无敌,所向披靡的两个男人也第一次窝囊地充当起马夫,两个小女子倒是好,乐得清闲窝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养精蓄锐。
苏醉儿虽也是闭着眼睛却没有半点睡意,小脑袋瓜子第一次因为男人而困扰,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边忽然传来彩云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当下便撑开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做贼似的偷偷掀开了轿帘的一角,目光落在面前衣袂翻飞,谪仙下凡般的白衣男子身上,脑海里闪过早上两人睡醒时扭麻花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搂抱式睡姿,小脸蛋莫名地就发起烧来。
好像,似乎,抱着眼前这个大肉粽比抱着枕头要舒服许多也。
哎呀呀,她在想些什么混帐东西?不知羞不知羞!
白墨染似乎意识到什么,微微转过脸来,就要与苏醉儿对上眼时,那双素白小手赶紧放下轿帘子,抚着扑通扑通狂跳的胸口,紧紧闭上眼睛好半晌才敢微微张开,立刻又被身边暧昧调侃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赵彩云,我可不是你家男人,别拿这种思春的眼光瞄我。”
“小姐,今日起床后照镜子,你有没有发觉自己与往日有所不同?”
看着苏醉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别扭神情,彩云两只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凑过脸来,暧昧无比地用肩膀耸了耸自家小姐。
“有何不妥?”
话说,今日起床后她还真的是恍恍惚惚的,彩云那丫头帮她梳好妆她都忘了看一看呢,莫不是沾了昨夜偷吃的罪证?
苏醉儿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一双小手开始在脸蛋上胡乱地摸索起来。
“小姐今日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啧啧啧,有男人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姑爷他昨晚对小姐,一定特别温柔吧?”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小跟苏醉儿一起长大的彩云思想观念里完全没有阶级差别这个词儿,调侃自家的小姐就像路上的无赖逮到美女忍不住吹上几口狼哨时的痞子样,偷偷地在苏醉儿耳边耳语道。
“赵彩云,信不信本小姐把你劈了当柴烧?”
与彩云姑娘温柔贤惠,贤良淑德的声音截然不同,某女的一声狮吼,气势雄浑,直达九霄云外,将一只刚刚出来觅食的老鹰也震得爪子发软翅膀无力,莫名其妙就从天上坠落,所幸没发生高空坠物砸伤路人的人间惨剧。
轿门外,因为睡眠严重不足而轮流打瞌睡的两个男人,被这一声尖叫惊醒,猛然抬起头来。
“少主,从小到大,一直以来,追风都很羡慕你,可是今天,我很同情你!”
掏了掏耳朵,追风转过脸来,对上白墨染无奈的眼神,第一次露出神气的表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以为你家那口子就是盏省油的灯,欲擒故纵,表里不一的女人本少爷可是见多了,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小子!”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女人嘛,说到底,还是看自家的顺眼。
脑海中不禁闪过早晨两人刚刚张开眼眸时一同尖叫的情景。
那条什么所谓的三八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软玉在怀,看着女人明亮如一汪泉水的眼睛可爱地眨巴着,感受着她纤细的腰肢,凝脂般顺滑的肌肤,闻着她身上带点淡淡酒味的体香,他竟然有种微醉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心里甚至闪过这样的念想,如果从此,每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她调皮可爱的表情,闻着属于她的独特幽香,那会是怎样一种难言的幸福。
黄沙漫天的塞北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人烟稀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直到烈日高悬空中晌午时分,一行人才看到唯一的一家客栈,从来不在吃上面亏待自己半分的苏醉儿毫不犹豫的,第一个提出进客栈解决午餐。
找了个临窗可以望到江景的地儿坐下,热情的店小二很快便过来招呼四人。
“客官这一路上辛苦了,一定口渴了吧,喝点普洱茶怎么样?”
“好吧,先来一壶茶解解渴,再炒几个你们店里拿手的小菜,记得要快啊,我们吃完还要赶路呢。”
白墨染素来不喜欢点菜,知晓其习性的追风便干脆俐落地吩咐了下去。
听着二人的对话,白墨染和苏醉儿不知为何脸色同时一变。
“彩云啊,刚刚我在客栈门口不远处看到一棵野生的栗子树也,此去皇都甚远,不如你去采些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店小二奉上第一壶茶殷勤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的时候,本来端起茶杯正打算喝上一口的苏醉儿,忽然又放下茶杯,一脸馋样地对着彩云说道。
真是贪吃的家伙!明明带了足够的干粮,还要她出去摘栗子。
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自家小姐言听计从的彩云没有半点怀疑便站起身来。
“追风,那栗子树挺高的,彩云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你去帮帮忙吧。”
一向喜欢和苏醉儿唱反调的白墨染这回却附和了小丫头的提议,给追风下了命令,似乎故意在给二人制造机会。
两个情窦初开的男女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视线从俩人离开的背影中收回,白墨染一改嬉皮笑脸时候的轻佻,苏醉儿也没了平素顽皮淘气时的捉弄,男人深邃的眸光对上小丫头警惕的眼神,两人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扯出一抹了然的淡笑。
这客栈有古怪,原来他(她)也看出来了。